第253章 滄海桑田
為首的一女子,年齡約莫三十齣頭,臉上帶著幾道淺淺傷疤,雙目明亮而悲憫,周身帶著淡淡的神性,氣質最為出眾。
在他身後,還有一位手持羽扇,頭戴綸巾的中年男子,通身氣質儒雅,兇有成算,目光清明坦蕩。
謝瑜看他們時,他們也第一時間把目光看向謝瑜,面帶和藹笑意。
想必這位便是靈宗的小長老?
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謝翀微笑著起身介紹,「閨女,這幾位是神王谷隱宗和文宗的弟子。
諸位,這便是我女兒謝瑜和四子謝雲荊。」
被提到的幾人,先行面向謝瑜和謝雲荊,躬身行禮,「文宗公孫令,見過小師姑、師叔!」
「隱宗姜寧箏,見過小師姑、師叔!」
「……見過兩位長老!」身後弟子也跟著行禮,一身正氣。
謝瑜微笑,大大方方回禮。
輩分高就是爽啊。
嘻嘻!
不過其中有一位的名字,好像聽著頗為耳熟。
龍婧也帶著其他幾位武宗弟子過來了。
武宗弟子基本上都認識姜寧箏和公孫令,氣氛一時間熱絡起來。
謝瑜突然想到,姜寧箏不就是那位齊國王後嗎?
她不是死了嗎?
崔六娘尤記得此事,落座後率先提出疑問,「姜師姐,你先前不是……」
姜寧箏眼中無悲無喜,但頗為禮貌的回應,聲線微微沙啞,「是假死葯。
到晉國後,靈襄子師叔將我救了回來,又為尋找純陽子所在,故而特意隱去了蹤跡,對外宣稱我已經下葬。」
原來如此。
所以她現在是能光明正大的行走了?
「怎不見你徒弟素翎姑娘?」崔六娘見她身邊跟著的人不是素翎,不禁感到好奇。
素翎好像挺好一孩子。
提到唯一的弟子,姜寧箏眼神柔和了幾分,唇角輕翹,「也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把素翎留在了月城。
這位隻是我師兄樓執的弟子。
我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尋找我師兄!」
崔六娘輕笑,以示了解。
謝翀坐在崔六娘身旁,輕咳一聲,神情微妙,「我收到你們的信,還以為你們在月城,沒想到就在城外不遠處。
隻是你們來時也看到了,豐州城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所以他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已經……
姜寧箏頷首,聲線輕緩,不疾不徐的說道,「豐州城外布了陣法,我們幾人能力欠缺,先前一靠近,就被邪教的人發現,所以隻能退避到暗處。
本來是想等奇宗派弟子來協助,可不曾想,你們竟然破了陣法。」
「不過我師兄的命燈未毀,尚在人世。」
隻是已近油盡燈枯,必須儘快找到人才是。
「那他可是還在豐州城裡?」謝翀面不改色,大馬金刀的坐著。
「是的。」姜寧箏點頭。
多虧他們破了陣法,她們才能進到城裡。
她們也沒想到,軍隊來的如此之快,還十分順利的破了豐州城外的陣法。
「可我們把整座豐州城都翻遍了,並沒有任何發現。」謝翀也沒有藏著掖著,徑直開口。
他們可是連地窖都搜過了。
姜寧箏沉思,黛眉輕斂,「豐州城地勢奇特,地窖什麼的也不在少數,說不定師兄藏在了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謝翀搖頭,用手撐著大腿,「所有地方我們都找過了。」
「或者你們還有什麼尋人的法子?」
姜寧箏搖頭,她們隻知道大概位置,具體地點,隻能慢慢找。
「師妹,不如讓我推演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樓師兄的具體位置?」一旁,手執羽扇的儒雅男子見狀開口。
姜寧箏沉默片刻,目光洩出一絲不忍,「公孫師兄,為了尋找樓師兄,你已經耗費太多精皿,再這樣下去,會遭反噬的。」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方臉少年便忍不住出言詢問,「師叔,用我的皿吧。」
師父已經失蹤近一年了,好不容易有他消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希望從跟前溜走。
公孫令緩緩搖頭,眼中頗有愛惜之意,「樓吉,你並非文宗弟子,推演之術需從幼時學起。」
方臉少年失落萬分。
就在此時,謝雲荊和謝瑜突然站起來。
眾人疑惑。
下一刻,一道黑影猛地衝進帳篷。
謝雲荊出手擋住,哐當一聲,一隻小鳥掉落在地。
「什麼人?」謝雲霆閃身去追。
眾人皆是一驚。
謝翀看向地上的鳥兒,見腿上夾著一張紙條,他正要伸手去拿,被崔六娘攔住。
崔六娘戴上特製手套,取下紙條,將紙條攤開。
【子時一刻,城中昌記石匠鋪見。】
落款是一個向南的箭頭。
確定沒毒後,她把紙條遞給謝翀。
「爹,是什麼啊?」謝雲荊湊過來,好奇地詢問。
其他人也跟著伸頭探腦。
謝雲霆折返回來,遺憾搖頭,「沒有看到人。」
謝翀看向手裡的紙條,隨即捏碎,「是探子傳來的消息。
姜師姐,你們接著說?」
姜寧箏打小加入神王谷,跟謝翀同輩,按資歷,所以謝翀還得喚她一聲師姐。
姜寧箏一頓,看向謝翀,「謝師弟,聽聞你們抓到了邪教的人,可問出了什麼?」
「邪教之人,心思固執,異常崇拜純陽子,什麼都不肯說。」謝翀搖頭,拍了拍手上的粉末。
這種消息,他不可能告訴並不熟悉的姜寧箏他們。
「那他們被關押在何處?我們能否見一見?」姜寧箏隻能把希望寄託於此。
謝翀目光鎮定,握著椅背,聲音沉穩道,「抱歉,姜師姐。
我們對邪教之人從不手下留情,一旦問不出什麼,便直接誅殺。」
不然讓他們活著,也有逃跑的可能。
「謝師弟不相信我們?」公孫令覺得謝翀一家的態度都很奇怪,客氣疏離,明明知道些什麼,卻又不願意說出來。
謝翀擡眸,視線同他的目光碰撞,「非也。
事實如此,師兄不信,可以問我們武宗其他弟子。
絕非是我不配合。」
一旁的武宗弟子們皆是使勁點頭。
「公孫師叔有所不知,那邪教之人,心狠手辣,嘴巴嚴的很,從不洩密。
我們抓了不少邪教的黨羽,都是寧死不從。」常跟謝雲荊打交道的武宗弟子無奈開口解釋。
他們可是親眼所見。
其中厲害,一清二楚。
公孫令當然知道,隻是樓執的死活對他們十分重要。
穆國現在尚有抵抗之力,找到樓執,就能讓他說服穆國皇帝和晉國聯手,儘早誅滅純陽子。
而且隻有樓師兄知道谷主的下落。
「謝師弟,不瞞你說,我知道你們心存顧慮。」公孫令盯著謝翀的面相看了一眼,神情甚是平和,「靈襄子師叔絕非故意瞞著你們的。」
崔六娘手指一動,聽懂了他想說什麼。
確實。
她們對神王谷也不是很親近。
實在是靈襄子很多事情都瞞著他們,無論是他們那邊的計劃,還是其他神王谷的消息。
她們都無從得知。
隻是另一邊,靈襄子又願意把神王谷珍藏的珍本秘籍交給他們,加上收了謝銘為弟子,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公孫令接著往下說,眉眼泛著不安,「想必你們也能看出,神王谷至今還有一些純陽子的內應。」
「靈襄子師叔也沒辦法完全找出他們。
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他隻能讓每個人負責不同的任務,藉此減輕消息洩露。」
他們為什麼今日敢現身,就是相信謝翀,相信他們一家人。
眼看在他們的努力下,晉國都快收復完成了,所以壓根不可能是邪教的人。
尤其是聽聞他們一路跟邪教鬥爭,誅殺了邪教兩位堂主後,一位護法後,就更加相信他們。
謝翀輕揚眉頭,原是如此。
那倒沒得說。
姜寧箏在旁端坐,跟著出聲解釋,「此番我們要找的人,是谷主的大弟子。
你們之前也該聽說過他。
他在一年前察覺民間有異,派了弟子回神王谷送信,但自己此後卻從穆國失蹤。
我們諸多尋找,經過公孫師兄推演才得知他最後出現在豐州城。」
眼下已經進入關鍵時刻,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純陽子,阻止他的陰謀。
謝翀似懂非懂,「可是他有什麼至關重要的地方嗎?」
公孫令點頭,從容不迫的說道,「師兄失蹤時,推算出純陽子所在位置,送信給了谷主。
當時谷主雲遊在外,也在查找純陽子藏身之地。
結果他們師徒二人同時失蹤,我們推演不出谷主所在。
隻有找到樓師兄,我們才能確定純陽子和谷主的位置。」
「純陽子的藏身之地我們不是知道了嗎?」
崔六娘一聽,蛾眉微挑,忍不住開口。
「嗯?」姜寧箏和公孫令面面相覷。
沒有啊?
就連他們身後的弟子,也都個個面露稀奇。
「何時的消息?」姜寧箏情緒外洩,頗為詫異。
難道她們錯過了靈襄子師叔的消息。
「你們不知道嗎?」崔六娘不免感到奇怪。
姜寧箏看向公孫令,震驚搖頭。
公孫令也是面露茫然,趕緊扭頭看向崔家人,「並未。
我們這半年多來,都在外面找人,根本沒接到過這個消息。」
如果知道,那他們肯定就直搗黃龍了。
「謝師弟,你們是從何而知?」
謝翀微怔,看向謝雲霆,「你沒有把此事告訴靈襄子前輩嗎?」
他記得當時他們一家子分析了墜龍的情況後,是讓雲霆去告訴靈襄子的。
謝雲霆被問得一愣,回想了一番,「說過的。」
「當時我把鎮海關和遇龍谷的事都告訴給了靈襄子師叔。」
這都已經是年前的事兒,但後面一直沒迴音,他也沒問。
「鎮海關?」姜寧箏神色恍惚,隨即反應過來。
「你們說的這個地方,我們派人去了,隻是滄海桑田,此地多年轉變,如今隻剩一片汪洋大海。」
什麼?
崔六娘他們愣住。
怎麼會這樣?
謝瑜眼神閃爍,心中存疑。
不可能!
她們當初分析過,隻有這個地方最可疑。
而且她二哥閱覽的書籍中就有記載,鎮海關外幾十年前還在互通貿易。
「姜……師侄,遇龍谷裡的那座火山還存在嗎?」謝瑜看向姜寧箏,神色詭秘。
火山?
姜寧箏想了一下之前收到的消息,眸光沉寂道,「火山在,隻是前去查看的弟子們說,山腳被海水淹沒,道路斷絕,成了一座荒島。」
是了。
謝瑜抿唇,眼底劃過一抹幽光。
如果火山在,那純陽子的老巢就還是在那兒。
「小師姑為何這樣問?」姜寧箏頭一次跟謝瑜接觸,聽聞她身懷神通,好似神仙下凡,不免感到好奇。
「沒什麼。」謝瑜淺淡一笑,聲音清脆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繼續尋找樓師侄吧。
找到他,就能知道純陽子的老巢所在。」
還是轉回來了,姜寧箏有一瞬的失望,無奈點頭。
公孫令嘴角綳直,背脊彎了彎,客氣的對謝翀請求道,「那有勞謝師弟給我提供一處安靜的營帳,方便我施展推演之術。」
「現在?」謝翀心裡思量著。
姜寧箏想阻攔,可也沒有理由。
如果再找不到樓師兄,那神王谷和天下百姓就完了。
「正是。」公孫令坦然自若。
謝翀還是選擇了相信他們,手指微動,「……不如等過了子時再說。」
興許今夜,他們可以找到新的線索。
公孫令疑惑眨眼,手裡動作一頓。
姜寧箏他們被謝翀安排下去休息了。
營帳中隻剩崔六娘一家和龍婧。
「瑜兒,剛才你想說什麼是不是?」撫摸閨女小腦瓜,崔六娘神色柔和地問。
謝瑜頷首,不再隱藏,「是。
我懷疑純陽子的老巢還是在那兒。」
謝雲霆抱臂,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沉吟道,「滄海桑田……鎮海關地勢奇特,有大河存在不假,可要想把鎮海關變成海洋,恐怕沒這麼容易。」
謝翀撥雲見霧,輕捶椅背,「所以……有可能是幻術?」
「亦或者海市蜃樓?」崔六娘也有不同的想法。
謝雲霆嘴角微揚,贊同點頭。
「可神王谷派人去過。」謝翀又納悶了起來。
「他們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謝雲霆盯著營帳中的地勢圖,目露精光,「而且他們也說了,神王谷還有內應。」
如果派去的人,恰好就是內應呢,也說不定。
謝雲荊在旁思考得直撓腚,表情愁悶,「那我們該怎麼辦?」
謝翀好笑,拍拍這小子的腦袋,「急什麼,我們隻是分析,還不是得把京城收回了,我們才能繼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