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妃說笑了，小本經營，有幸做大，怎麼敢和京城的大人相提并論？”

　　 “在下啊，不過就是靠着黃白之物疏通一二罷了，哪能稱得上什麼依仗？”

　　 “至于您說的什麼本家？那就更有意思了！”

　　 “若我這樣一個小商人，能和李家扯上關系，那為何不去做那體面的皇商？反過來做着吃力不讨好的邊貿？”

　　 “賺到的銀子都要上繳不說，稅又高，賺不到什麼銀子不說，出邊又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的活，誰樂意幹這行？”

　　 聽到李金這番辯解，柳蓁都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賺不到什麼銀子，那句話絕對是屁話。

　　 說的倒是有模有樣，乍一聽好像很有信服力，

　　 能把放屁都說的這麼好聽，看來這個李金确實不是一般的人物。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和李家的關系暴露了？不應該這麼快啊？

　　 家鄉那邊早就串通好了供詞，除了家裡人以外，應該不會有鄉人知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或者說，這隻是在單純試探呢？

　　 一時間，李金對于柳蓁的警惕拉到了最高，而這份警惕，讓柳蓁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看起來，這條魚終于要上鈎了啊？

　　 于是，柳蓁放下手裡的絲帕，雙目直視李金，認真的說道。

　　 “我說了，你們李氏商團是不是李家的人，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别人眼裡，你們是不是李家的人，幹的事兒是不是李家人幹的事兒。”

　　 “在李家人眼裡，你們到底能不能是李家人？你們幹的事是不是李家幹的事？”

　　 “明白嗎？”

　　 說完這段話，看着愣在原地的李金，柳蓁搖了搖頭，又順口補了一了個平地驚雷。

　　 “過上幾日，大軍臨城，手持陛下聖旨，凡是牽連者一律皆可先斬後奏。

　　 “其财産一律抄家以充國庫，用于彌補邊城所起禍事而帶來的損失。”

　　 “若我是你，應該會主動過來找太子殿下。”

　　 “而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這兒，相信過去給出去的錢，能夠救你現在的命。”

　　 這段話頗為繞口，但是卻讓李金驟然一身冷汗。

　　 他聽明白了。

　　 他終于聽明白了。

　　 他如今和李家的關系，若真讓大軍臨城，恐怕根本保不了他。

　　 他确實接到消息，皇帝有意對邊城動手，但是背靠李家的他，之前并不認為這場風波會席卷到他頭上。

　　 但如果大軍臨城，城裡那些人一旦指認他，那他就必然逃不掉。

　　 到時候，李家會保他嗎？

　　 就算想保他，那時候也根本來不及！

　　 而若不想保他，一個抄家，一個滅九族，足夠殺人滅口了。

　　 狡兔死，走狗烹，不過如此。

　　 看着已經陷入極端的思路的李金，柳蓁在心裡微微一笑，成了。

　　 她看向蕭晏殊，想看看蕭晏殊的動向。

　　 畢竟，眼看着她說動了李金。

　　 接下來的交涉，就該蕭晏殊出馬了。

　　 不過，柳蓁角不看還好，一看卻發現，此刻蕭晏殊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那一動不動的姿态，顯然是保持很久了。

　　 這麼關鍵的時刻，這蕭晏殊在幹什麼？他怎麼還盯着她呢？

　　 他們現在不收網，錯過了時機。

　　 萬一被他們網到的魚，忽然長了腦子，跑了。

　　 那怎麼辦？

　　 柳蓁神色裡的焦急，似乎并沒有傳到蕭晏殊的那裡，他依舊專注的看着柳蓁，像是沒緩過神來一樣。

　　 他既沒有向眼前這個李金提出合作，但也絲毫沒有和柳蓁說話的打算。

　　 他隻是直勾勾的盯着柳蓁，讓柳蓁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為什麼不趁熱打鐵？動搖一下這個李金的想法？

　　 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難道火候還是不夠？

　　 就在此時，那個面色凝重的李金忽然神色一緩，對着他們緩緩地鞠了一躬。

　　 “多謝太子殿下、六皇妃的肺腑之言，在下心領了。”

　　 “但如此滔天大事，又怎麼是在下一家商戶能摻和的了？”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隻要身正不怕影子斜，屆時，自有公道在人心。”

　　 “若真要論罪在下，便隻能說得上是不知者無罪了，但倘若是欲加之罪？”

　　 說到這裡，這個李金微微一頓，竟然滿臉信任地沖着柳蓁和蕭晏殊說了句。

　　 “想必六皇妃和太子殿下

　　 也不會袖手旁觀吧？”

　　 “在下相信，實際狀況，未必會如六皇妃所言，說不定還截然相反呢？”

　　 什麼？

　　 柳蓁看着明明剛剛還在皺眉、現在卻大變樣的李金。

　　 此刻，他竟然一臉坦然，滿身正氣的模樣。

　　 若非之前調查的時候，柳蓁知道他的那些所作所為。

　　 若非墨九州拿出了賬簿，将這個李金和城主府之間的内賬交易，徹底的揭露開來。

　　 若非那些小型商團被外族盡誅，家人痛徹心扉。

　　 柳蓁還真以為，這李金是個出淤泥不染的高人了。

　　 可她知道結果，所以顯而易見，這個李金并非什麼高人。

　　 不過就隻是一朵假蓮花，真白蓮罷了。

　　 偏偏他還演的像，裝的到位。

　　 但是他不怕嗎？

　　 不怕李家不保他？保不了他？

　　 他就一定要這樣硬剛？

　　 李金這忽如其來的表演，讓柳蓁感覺到了幾分荒謬。

　　 剛剛她明明已經說動他了，為什麼他現在又演起來了？

　　 李金到底在想什麼？

　　 他就真不怕在混亂，裡被人趁機清算嗎？

　　 就在柳蓁滿頭霧水的時候，蕭晏殊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呀，公道自在人心，說的好啊！”

　　 李金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出現，終于讓蕭晏殊有了動靜。

　　 他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微微撇了李金一眼，居然笑着鼓起了掌。

　　 “李大人好自信，不對，就憑李大人做的那些事，應該說是對自己的未來很自信嘛？”

　　 蕭晏殊這番話讓李金低下了頭，謙虛的回應。

　　 “太子殿下見笑了，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

　　 “不過，我說句不好聽的，李大人莫見怪可好？”

　　 看着蕭晏殊站起了姿勢，李金知道最後一關要來。

　　 不過，他也不在意蕭晏殊柳蓁會怎麼說。

　　 他得到消息，領兵的是六皇子，查案的顯然是太子。

　　 就算财帛動人心，有他們兩個人在。

　　 難不成還能有人能頂着被萬民指責的罪責，拒絕掌控邊城的誘惑，把他給斬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