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奶奶這人,别看他林文才每到佳節送東西送錢過去,卻是礙着老婆臨死前說不能孝敬父母到老的遺言,他對這溫奶奶真心是喜歡不起來。因為老人家不因你孝順常來走動對你有好眼光看。
溫奶奶心裡在想什麼,林文才多年來終于是摸索到一點:
溫奶奶恨,恨所有的人,特别是兩個兒子兒媳,就因兩個兒子兒媳沒有能生個男孩給她繼承香火。
說起來,那一年代的老人,封建思想特别的頑固不化。這歸因于年輕時當女兒當兒媳時受到這種待遇,到了自己當婆婆時,就想我對你兒媳也得這樣一般,不然對不起我當年受過的苦。到了更老的時候,老人家思維退化硬化了,想改變老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林文才為溫世軒溫世榮兩兄弟感到可憐,尤其是當老大的溫世軒,被老婆欺壓,孝敬老母卻得不到老母一句好話。到了今時今日,竟然被老母吐痰污蔑了。
兇膛裡的這股氣在滾,要不是溫媛在,他早就沖進去為老大哥罵幾句老人,管這老人是不是病重,該罵。
站在他面前的溫媛沒有動,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等什麼,反正不會為父親打抱不平。
林文才心裡想:幸好他們夫婦看好的蔓蔓不像溫媛,不然,真是氣死的心都有了。
溫奶奶往大兒子臉上吐完一口痰後,氣都沒有歇一口,竟然喉嚨裡能發出聲音來:你這沒有用的畜生!你别忘了,她再怎麼好都不是你親生的,到時她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麼辦!”
溫媛的眼珠子縮圓了,發出炫亮的光。
林文才整個人被震懵了。
溫奶奶能說話,一直能說話,能聽見,隻是在裝。
老人家或許是中風了,但是,仍在裝!
蔓蔓,他和他媳婦唯一喜歡的溫家孩子,居然不是溫家的孩子……
……
軍車,在田野間飛馳。
南方的田,是水稻田,不像北方山坡上的旱地,一片低窪的田地裡,都是水。農民,需卷着褲子或是穿着水鞋,走在田地裡面。
出發,到出市區,再到郊外,已是暮色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
農家的炊煙,袅袅,在青灰色的天空裡面多像一條條霧,灑出來的面紗,似是神秘。
小時候因家中變故,随父母下鄉,兩個爺對鄉村的感情,有着一股難以解說的情感。
鄉下人,不是都質樸的,更不是都無私的。
兩個爺都曾記得,當時陸夫人早産生了女兒,沒有奶水,四處去問人家有沒有奶粉或是奶水。知道他們一家是戴罪來到鄉下的,沒有一個鄉下人敢出來幫他們一把。囡囡出生後,沒有喝過一口奶,喂的都是粥水。
原本生出來瘦巴的小臉,因為營養不足,益發的瘦,變得像小豆芽似的。
其實,當時隻要再熬過一兩個月,他們就能帶囡囡回大城市,吃好的穿好的,養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一切希望,都在囡囡失蹤的那天,化成了灰燼。
到了。”開車的司機說。
車子,停在了溫家老宅的門口。
因溫奶奶病倒住院,隻有溫奶奶一個人住的溫家老宅,兩扇柴門被一條挂鎖栓住。隻能從門fèng裡望進去,看到一間可能幾年前剛翻修過的磚房,以及空院子裡一株在暮色下顯得巍巍的老槐樹。
把地圖打開。”
爺冷冷的聲量剛下達指示。
馬上,有人把地圖攤開在了軍車車頭箱上,按着地圖上兩個标點向爺解說:這個村,離兩位當時下鄉的地方,很遠。以當時jiāo通不便的距離計算,坐車,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現在即使打通了高速公路,都要半天以上的路程。”
溫世軒離老家,跑那麼遠去抱囡囡?
太令人尋味了。
溫世軒自己的女兒呢?
不過,幸虧溫世軒把囡囡抱得這麼遠,躲開了楊樂兒的毒手,讓楊樂兒都找不着。
一團團的謎,看能不能在這村裡面找出一些什麼痕迹。
啪啪。
敲打溫奶奶鄰居家的門。
打開門走出來的中年婦女,見是些兵,驚訝地挑着眉毛:請問同志,你們是——”
我們是隔壁老人家的故人,剛好經過這裡想來看老人家,可老人家好像不在。”
姚爺笑眯眯的一張美顔,極少能讓人抗拒。
中年婦女一看這軍人和藹,不像找事的,話匣子馬上打開:你們說溫奶奶?她病了,昨晚上病的,被他兒子送城裡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