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5章 葬禮
這一夜對於蔣家人來說,似乎格外的漫長。
天總是不亮。
靈堂沒有人哭,但也沒有人說話。
樸世勛上完香之後,管家指引著他去側廳喝茶歇息,卻被樸世勛拒絕了。
「我想再陪陪他。可以嗎?」
蔣立興連忙搬了椅子叫樸世勛坐,對此,樸世勛很不解,他看見周圍人都是跪著。
「您是咱們得貴人,豈有叫貴人跪著的道理,再說了,老爺子在的時候,您就跟他平起平坐,現在也是一樣,若是叫您跪了,老爺子怕是要託夢罵我們了。」
樸世勛沒轍,隻好依從的坐下,陪老爺子走完最後一段路。
不知不覺,靈堂裡的人似乎少了一半,樸世勛正想出去看看,手邊卻落了一道影子。
樸世勛扭頭一瞧,心中大震。
蔣老爺子穿著平時的藏青小馬褂,肩膀上搭著坎肩兒,笑吟吟道:「貴人近來可好?」
樸世勛連忙站起來給老人家讓座,蔣老爺子卻擺擺手,眼神安撫:「貴人你趕了那麼遠的路,一定累壞了吧?」
樸世勛滾動著喉結,好不容易得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爺子,您……您怎麼……」
「貴人別激動,不管是誰,都有這麼一天,隻是為了我,叫貴人辛苦跑這一趟,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樸世勛盯著蔣老爺子,煽動著鼻翼道:「可我連您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這不是見到了嗎?」蔣老爺子攤開手,笑呵呵道。
樸世勛埋下頭:「
此生得見,已無遺憾。」
「沒有遺憾就好,你沒有遺憾,我也沒有遺憾了。」蔣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臂:「最近生活還順心吧?」
「勞煩老爺子怪心,一切都好。」樸世勛聲音不知不覺哽咽起來。
「可惜哦,沒吃到貴人你的喜糖。」
樸世勛被逗笑了:「您怎麼還惦記這事兒呢?」
蔣老爺子:「人老了,就愛湊個熱鬧,我家裡的幾個不爭氣,指望不上。」
樸世勛:「抱歉……我其實……」
蔣老爺子拍了拍他:「我知道,我都知道。」
樸世勛驚愕的擡頭:「您知道?」
蔣老爺子笑起來:「從那晚與貴人在海邊相遇的時候,我就知道。」
樸世勛想起來了,就是從那晚上,他的心境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老爺子,我一直都忘了要謝謝您。隻可惜……再也沒機會了。」
「你問我太陽在哪裡,我指給你看,你看到了太陽,還需要再看我的手指嗎?所以,不必說謝謝,再說,你要感謝的也不是我,而是上天安排我們相遇,給了我機會指引你。」
說完,蔣老爺子微微一笑:「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貴人,此生一別,便是永久,望貴人多多保重。」
樸世勛:「老爺子……老爺子……」
「老爺子——」樸世勛從夢中驚喜。
這一晚,蔣家的大門敞開了一夜,但那隻飛蛾再也沒有回來。
……
第二天,有頭有臉的家族紛紛前
來弔唁。
除了東亞之外,還有西亞、南亞、北亞的故友。
這是姜小米第一次接觸到老爺子的人脈。
這群人當中,有位高權重的要員,也有尋常的老百姓。有他的摯友,也有他的敵人。
蔣家待他們沒有任何區別,每人一炷香,一杯茶。
跟姜小米之前舉辦得葬禮不同,蔣老爺子去世,沒有記者,沒有攝影師,大家已經習慣了這個家族的低調行事,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打破這個規矩。
很奇怪,每個人都輕而易舉就接受了這件事。
葬禮上,大家侃侃而談,聊著蔣老爺子身前跟他們度過的點點滴滴。
一位帶著老花鏡的老人佝僂著身子,腋窩裡夾著一卷畫軸。
「先生。」
老人一怔回頭去看,隻見面前站著一位十分英俊而迷人外籍男士:「你好你好,什麼事?」
樸世勛盯著對方腋窩裡夾著的畫軸,心中微動:「從前蔣老爺子跟我提過,他有個朋友收藏了一幅畫,他很喜歡。我想,那個人一定就是您吧?」
老人笑起來,臉上全是得意:「是啊,見天兒的追著我要,我沒給。」
他拍了拍畫軸:「算了,還是給他吧,省的再託夢問我要,我可折騰不起。」
樸世勛;「能否也讓我欣賞欣賞?」
「行啊。」
說著,老人當場解開畫軸。
隨著畫卷的展開,一副白雪壓梅躍然而出。
鮮紅的梅花在大雪中的綻放,周圍一片白皚皚,白雪潔凈,紅梅熱烈。
這
幅畫的精妙之處就在於,作者並沒有著筆畫雪,卻能讓別人感覺到它的存在。
樸世勛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禮貌地跟老人家道謝。
老人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後,一鼓作氣的捲起來,而後將那幅畫扔進了坑裡。
「好端端得,怎麼扔進去了?」有人問道。
老人裝出不在乎的樣子:「算了算了,既然都掉進去了,就給他吧。」
「老張,你說那幅畫是你要帶進棺材的。」
「嗨,他比我快,我能有什麼辦法。」
另一邊,姜小米逐一跟蔣老爺子的故友打招呼。這些人,大多都是她第一次見。
「哎呦,小酥都長這麼大了。」
「什麼小酥,這是小酥的女兒,叫小米。」
「不好意思,年紀大了,腦子現在也不靈光了。」
姜小米:「沒事兒,我外公也經常叫錯。」
一陣風拂過,有人嘆氣;「嘖,要是能有根兒煙抽抽就好了。」
看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姜小米就聯想到她外公。
她想起今早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老頭藏起來的半盒香煙。
姜小米連忙掏口袋:「哦,我外公好像留了半盒香煙,你們誰要?」
四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起朝她伸手。
最後誰搶到了也不清楚,姜小米怕他們沒有火,轉身又去找婁天欽要打火機。
返回的時候,聽見那幾個老哥們兒圍在一塊兒嘀咕說:「蔣政真是有本事,一盒裡頭塞了四五種香煙,這存了多久?」
「管他存多久,有的抽就不錯了。」
「我聽說蔣政這幾年都被關在家裡,他家孩子不讓他出門,條件這麼艱苦還能搞半包,這要是打仗,我看他都能整到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