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前去。

　　地裡這會還有人，老人孩子，在翻土。

　　見到吳辣子幾個，各個都笑著叫大當家。

　　看到周果，十分好奇，「原來大當家也能結交好友啊？這位小公子是誰啊？」

　　吳辣子有些尷尬，她當大當家這麼多年，除了搶來的，被她當做客人請上來的，還真隻有周果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得意，兇膛不自覺都挺的高了些，道：「這是我剛結識的小友，人家可有本事了，本事比我大多了，你可別看人家小就輕看了人家。」

　　老人家拍著大腿喊冤，「我哪裡敢啊？你也不看人家是誰，我一個小老百姓，可不敢幹這事。」

　　吳辣子雙手一叉腰，「你是普通老百姓嗎？你是山匪！行了，幹活去吧！」

　　周果趁著他們爭吵的功夫又看了看周圍的幾塊地，這裡比最好的地要差些，但也不錯了，地裡很多菜，蘿蔔菘菜芫荽蒜苗小蔥，長勢不好。

　　一看就沒怎麼施肥。

　　農家的肥一般都是要施到糧食地裡去的，像這樣的菜地，頂多燒些草木灰打底，再從山裡撈些爛葉泥土回來，就算是肥了，正經的肥，沒有哪家捨得施。

　　寨子裡很多幼童，房前屋後田野裡四處玩耍，不時還能看見從山上擔柴火回來的人。

　　除了垂垂老矣的老人跟幼童，沒見到幾個人在外面閑逛，不是在地裡就是在山上，要不就在家裡縫縫補補，拆拆修修，這個寨子裡的人都挺勤快的。

　　就是像這樣閑著不動的老人也不多。

　　他們一路來，碰到的人都給吳辣子打招呼，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

　　她看著這裡倒不像是山匪窩，倒像是哪個村子裡。

　　走近最當中一座小院子，就能聽到隱隱的讀書聲。

　　周果聽得入了神。

　　吳辣子見她不動了，指著不遠處另一個小院子道：「孩子們就在那裡面跟著先生學認字，每天上兩個時辰的課，小學後幫著家裡家外的忙活。」

　　周果問：「這些孩子每年的束修多少？」

　　吳辣子搖頭，「沒要他們的束修，先生的吃喝用度都是寨子裡管著的，寨子裡的人隻要把合適年紀的孩子送過來就成了，什麼東西也不要他們的，我們先生認字也不多。」

　　她見周果好奇，又問：「你要進去看看嗎？」

　　周果道：「成，那就看看去。」

　　吳辣子歡喜的走在前面，「我們家的孩子雖然不比你們這些公子哥，從小就能認字，但他們也不差，聰明著呢，一天一個字，那頂頂聰明的，一天能認兩三個字，多認兩天，就能寫了。」

　　周果也覺得不錯，「都是多大的孩子來認字？」

　　吳辣子道：「那得十歲了，十歲才能送來。」

　　周果：「……」

　　進到院子了，吳辣子放輕了腳步，輕輕對她道：「得輕些，要是打擾了孩子們，打擾了先生，我們就遭了，會被罵很久。」

　　周果好笑，「連你這個大當家也要被罵？」

　　「罵！」吳辣子臉上帶著不忍回憶的痛苦，道：「而且他罵人不像我們那樣爹啊娘啊祖宗啊那樣罵，他一開口就像和尚念經似的，什麼之啊乎啊也啊都出來了，聽的人一個頭兩個大，不聽還不行！」

　　她每每聽到這些話眼前就開始冒星星，心裡癢的直想打人，這會認字的罵人也太歹毒了，讓人還不了口，還想死。

　　站在院子裡，屋子裡的讀書聲就更清楚了。

　　周果湊到窗前往屋子裡一瞧，隻見小小的屋子裡擠滿了孩子，他們面前連張桌子都沒有，隻有自己釘的長條凳，一張凳子上，擠擠挨挨的坐著五六個孩子。

　　搖頭晃腦的隨著老先生一字一句的背書。

　　「高曾祖……」

　　「父而身……」

　　「身而子，子而孫……」

　　她看著那老先生，其實也不多老，看著就四十來歲的樣子，屋子裡光線不大好，他舉著書本，皺著眉頭眯著眼睛盯著書本上的字看，教的極其認真。

　　周果看了一眼就走了，先生面前也就一張看不清年歲的桌子。

　　幾個人回到之前那個小院子，這是吳辣子住的地方，兼居住練功議事理事為一體。

　　她將他們帶到一個小屋子，裡面倒也有桌子凳子，夠十來個人坐，是個難得待客的屋子。

　　她帶著周果在上首分左右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茶，道：「我這裡不像樣，你將就些。」

　　周果看著那茶杯，上面一層厚厚的灰，被她這麼一摸，幾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桌面也有灰，也就座下的這張凳子，她坐之前看過，還摸了一把，一點灰都沒有，看來是有人時常來坐。

　　這茶水也不知道多久沒喝過了。

　　吳辣子問道：「你能不能說說你那買賣？」

　　周果點頭，「當然行，隻是，你們那麼大個山寨就你一個大當家嗎？沒有其他管事人？要不要叫上其他人？」

　　她每次有大事了，都是叫上大小管事，一起議事的，這麼大個寨子，這麼重大的事，大當家一個人拍闆決定也行，行動總不能大當家一個人去幹了吧？

　　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幹不完吶。

　　吳辣子道：「已經讓人去叫了，隻是他們都進山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沒關係，我們先說，反正這裡也有二十來個人，你說吧，我們都記得住，一人記一點，後面就能說給其他人聽了。」

　　周果：「……你記憶不好嗎？」

　　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這能行嗎，感覺不像個幹活的啊，哪裡有人記東西隻能記一小節的。

　　吳辣子不在意道：「是不大好，尤其是文縐縐的東西，我更記不住了，但幹活的事我還是記得住的，幹什麼都不耽誤。」

　　周果點點頭，她也沒別的人選了，這幾千人要是進了鏢局，南邊這塊鏢局就能活起來一半，沒幾年就能像北地一樣了。

　　緩緩開口道：「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們鏢局的總舵在北地，這些年在往南邊來，南邊像湖廣這一路這兩年，每個府城都有我們的分局，甚至離的遠的大縣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