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淳這邊兀自淩亂，霍涼川卻再次開口。

　　他說：「我當時的確存著自私的心理，畢竟我隻有一個弟弟，我想讓他活著，後來我父母去世，阿濃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對他的感情自然就更重……不管我去哪兒，但凡時間長點，基本都將他帶在身邊，阿肆自然也跟著……所以他們之間感情的變化，我是從頭看到尾的……」

　　頓了下，他又說：「作為哥哥，他們兩個都像是我的弟弟，尤其我對阿肆多少還殘留著愧疚，所以我不說破，甚至後來還試著隔開他們，而就在我將阿肆送走的時候，盛涼梔出現了……」

　　白南淳提了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話，才是霍涼川真正想說的。

　　「那一年，我二十五歲，父母去世之後，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阿濃身上，也算沒什麼時間去考慮男女感情，而那一年，盛涼梔還不滿十五歲，這女孩氣質清新，長得也可愛漂亮，的確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當時的我，不可能對一個未成年的女孩產生什麼過分的想法……」

　　那時候的霍涼川，算是將自己除了工作以外的別的精力，全部放在了阿濃身上。

　　他將阿肆送走了，可之後呢？他要怎麼做？

　　他不可能讓阿濃跟阿肆永遠不見面，更不敢言辭犀利的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隻能用這樣一種冷酷卻委婉的方式將兩個人分開。

　　得知阿濃對涼梔很喜歡，他一方面慶幸，一方面又忍不住擔心。

　　尤其是調查之後得知他是餘方毅的女兒，而且在學校還喜歡一個叫溫時越的男生。

　　那個時候，餘方毅還沒有遇見溫靜言，義父自然也沒可能對餘家和餘氏怎麼樣，但他卻知道，即使如此，義父對餘家的一切，必定都無法接受的。

　　包括涼梔在內。

　　再者，就算他說服了義父，然後呢？

　　這個女孩能夠喜歡阿濃麼？

　　她願意接受阿濃那樣的身體狀況嗎？

　　她可以一直陪著阿濃永遠不傷害他嗎？

　　他在這樣的矛盾中，沒有選擇阻止，但也沒有去縱容。

　　後來他國內的生意暫時告一段落，加上阿濃的身體狀況也開始變得不好。

　　他便帶著阿濃回了英國。

　　阿濃沒有說什麼，就那麼默無聲息的回到了英國。

　　而在那之後，阿濃對阿肆的態度似乎發生了某些轉變，至少不會主動接近阿肆了。

　　阿肆卻一直盡職盡責的照顧阿濃，他在一邊看著，再次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又是差不多一年半左右，他們再次回到國內。

　　因為餘方毅有了新歡，甚至有了結婚的打算。

　　那個人居然不是別人，正是涼梔曾經追求過的那個溫時越。

　　而他這次回國的目的，是為私怨，為他的義父。

　　雖然這個報復毫無道理，但他能夠走到今日，都是他義父幫助，義父第一次的要求，他沒法拒絕。

　　隻是沒想到後續的發展完全不在他的預料當中，溫時越居然參合其中，推了溫靜言一把。

　　甚至拉來了韓氏，救活了餘氏。

　　那個時候他其實可以再加一把火，讓餘氏徹底沒有出頭之日。

　　可義父知道原委後，放棄了，他說，他隻有一次的資格，再多，就越界了。

　　他不懂，但他也無需去問。

　　不過就算如此，餘方毅和餘氏的名聲也受損嚴重，這也算一種懲罰。

　　隻是他沒想到居然在那個雨夜撿到涼梔。

　　「那天，雨下的很大，風也大，我帶著阿濃從醫院回來，那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周圍幾乎沒人，那條路上顯得空蕩蕩的，司機突然停下了車，說前面有個人，像個女孩。然後我讓阿濃在車裡呆著，我下去查看，司機給我撐著傘，可其實沒什麼用，我還沒走到她面前時，褲子已經被打濕了大半，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她……」

　　「她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就像一個被丟棄在水裡的布娃娃，看著特別讓人心疼。黑夜中，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可她的眼睛卻特別黑，特別亮。她蜷縮在那裡，瑟瑟發抖的看著我……」

　　「她大概是認出了我，幾乎是趴著到了我面前，一把拽住了我的手，那天的雨水很涼，可她的手心很燙，我覺得自己被灼了下，幾乎下意識的想甩開，但我沒有……」

　　霍涼川閉上眼睛，直到現在，他閉上眼睛還能想起當時涼梔的樣子。

　　那一年的他，二十七了，沒有對異性動過心，甚至慾望都沒有被挑起過。

　　可是那一刻，他感覺到心臟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很劇烈。

　　他垂著頭，看著眼前的女孩皎潔如花的美好臉龐，在自己的瞳孔中嬌艷綻放，哪怕她還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女，可他為之一動，不能自已。

　　他的整個呼吸都亂了。

　　然後女孩仰著頭，流著淚，帶著虛弱的哭腔跟他說：「帶我走……求你帶我走……」

　　「所以，我帶走他，並不是為阿濃，而是為我自己的私心……可我帶走她的理由，卻冠冕堂皇的用了阿濃為借口，這本身就存在著矛盾，所以，是我將她推了出去，同時也將阿濃，甚至阿肆，全部推了出去……我像是做了一件好事，可其實，一團糟糕，不堪入眼。」

　　白南淳薄唇動了下，這才說：「先生……這並不能怪你，阿濃少爺他……他那兩年過的很開心……」

　　「可開心之後，得到的是更多的落寞……聽過一句話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白南淳說不出什麼了。

　　霍涼川說：「所以之前，我將涼梔騙到英國，算是一種矯枉過正，雖然為時已晚，我經常想，如果我當初沒有帶走涼梔，甚至我當初沒有將阿肆送走，也許一切會是另外一個模樣……至於現在……你也看到了，兜兜轉轉快七年了，一切不過是回到了原點，可也隻是我的原點罷了。」

　　白南淳深吸一口氣。

　　他這下，可算是聽明白了，霍涼川說了那麼多，總結無非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