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傻就傻

　　陸修怔怔站著，眼睛驀地睜大了些，彷彿能聽到心跳劇烈的聲音，皿液在皿管裡汩汩搏動，像是快要沸騰了。

　　陸修並不是不知道楊謙的感情，也並不是不知道，楊謙的執念。

　　甚至也清楚，自己在楊謙眼裡，是有著無可替代的分量的。這些都清楚。

　　但更清楚的是，小謙是怎樣一個死要面子的人，驕傲的，有時候還有點嬌氣，別彆扭扭的，很多的情緒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陸修並不在意，還能活著回來，能在這人身邊，能把這人留在身邊，能一起生活。於他而言就已經是上天恩賜。

　　陸修從沒想過楊謙會說這樣的話，會將感情和思念用言語表達了出來。

　　而且，聲音有些委屈。這些委屈配上這話語的內容，每個字都像是軟勾子，勾進陸修的心裡。

　　或許是因為，看到歐律和離離現在遭遇這樣的事情，會讓他聯想到曾經無助的自己。

　　是啊。陸修想，歐律和離離現在起碼還有小謙和他來幫著想辦法。而當年，他出事的時候，小謙誰都沒有，隻能孤立無援的獨自堅持著，守著心裡那個執念，放不下對他的牽挂和找尋，這麼些年宛如流放自己一般，踽踽獨行。

　　光是想想，心頭就不好受。再想到剛才楊謙這短短一句話，聲音並不大，彷彿輕飄飄的一句話，在陸修耳裡卻仿若千鈞重。

　　更何況，這個那麼驕傲的男人，感覺上像是死都不會示弱的，永遠強大永遠傲慢的人，還在繼續說著，「就像離離說不想和歐律分開一樣。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你往後，可千萬別再走了，我扛不住第二次的。」

　　陸修關上了燃氣竈的火，放下筷子，轉身將人擁進懷裡，低聲說道，「對不起，小謙對不起，這些年對不起。」

　　楊謙的手圈了他的腰，在他背後輕輕拍了拍，好像後知後覺過來，就有點別彆扭扭的不好意思起來，「我……我也就忽然有感而發。想想好像好久都沒吃過你給我做的東西了，就……就忽然有感而發隨口說兩句。」

　　陸修當然也不拆穿他的彆扭解釋，隻點點頭，「嗯，我知道。以後我經常給你做吃的。就是……也挺久沒做了，有點手生，我慢慢練練。」

　　「你這些年都沒下廚麼。」楊謙隨口問一句，探頭看鍋裡的麵條。

　　陸修低笑了一聲，垂眸，「嗯，你不在。沒人能讓我下廚。」

　　楊謙擡眸就對上那雙情深似海的眼眸，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自在，於是就炸毛了，皺眉道，「快點快點，面都坨了！」

　　陸修笑笑，將麵條撈起來，將澆頭和卧蛋還有蔥花和酸豆角這些調味都準備好了之後，澆上一勺麵湯的時候。

　　他才低聲說了句。

　　楊謙聽見了，聽見之後就愣住了。

　　陸修聲音不大，但卻字字句句彷彿能敲進他心裡似的。

　　他說，小謙，從少年時到現在這些年，我每一天，都很愛你。

　　楊謙反應過來之後，端著面碗頭也不回地衝出廚房去了餐廳。

　　陸修不急不緩地端著自己的面碗出去，就看見坐在餐桌邊的男人已經埋頭苦吃，恨不得臉都埋進面碗裡似的樣子。

　　頭埋得低，倒是瞧不見他的臉色。但一對紅紅的耳朵，倒是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

　　陸修當然是無意調侃他，要是弄得小謙更不好意思的話，他不好哄。

　　於是吃著吃著面，楊謙的臉色倒是恢復了，這才稍稍擡起臉來。

　　「歐律的事兒，暫時不要告訴離離了。」楊謙說。

　　「嗯，我知道的。我不會說，你自己看什麼時候覺得合適該說了，你說。」陸修說道。

　　楊謙想了想，輕嘆了一口，「總之，你就多教教他吧。儘管治標不治本，起碼也是個辦法。」

　　「嗯。」陸修輕輕敲了敲他的碗沿，「吃面。」

　　翌日一早，楊謙一醒來，就對上一雙乾淨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楊謙就嘆氣，伸手就摸了摸他的臉，「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短路呢。」

　　陸修眨了眨眼睛，就伸手擁他，「小謙。」

　　楊謙起床來，和他一起去洗臉刷牙，又給他換上衣服，像照顧孩子似的。

　　其實也有些甘之如飴的感覺，以前總是陸修照顧他，所以剛開始照顧孩子似的陸修時，楊謙還有些不習慣。

　　但現在漸漸也有些滋味兒了，這種互相照顧的感覺，其實就還挺不錯的。

　　「小謙你笑什麼。」陸修眨巴著眼睛看他，澄澈的瞳眸是沒有烏雲的晴空。

　　「笑你傻。」

　　「我不傻。」陸修搖搖頭。

　　「是嗎？我比較喜歡傻乎乎的。」

　　「那我傻。」陸修點點頭，彎唇笑起來，仰著臉任由楊謙拿毛巾給他擦頭髮，「你喜歡我嗎。我傻。」

　　簡璃剛倒了杯水喝下，就看到楊謙牽著陸修的手走下來。

　　陸叔跟在小舅後面這樣亦步亦趨乖乖的樣子，一看就是又變成孩子心性了。

　　簡璃看出來了，就朝楊謙挑了挑眉梢，「陸叔這狀況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好呢？這時好時不好的也沒個規律……」

　　「不知道。醫生說興許一輩子就這樣了。」楊謙說道，聲音裡倒也聽不出什麼沮喪來，反倒是笑了一聲，「也沒什麼，他這樣兒還挺有意思的，欺負起來像欺負小孩兒似的。」

　　「嘖，小舅你三十二歲了不是兩歲。怎麼還這麼幼稚呢欺負小孩兒……」簡璃無奈道。

　　大概是這話裡帶點責備的語氣，陸修聽了，就輕輕擰著眉心，臉頰都鼓起來了，顯然就是……聽到簡璃責備楊謙，就有點不高興了。

　　但又不能對離離發脾氣，於是就鼓著腮幫子自己不高興。

　　楊謙在一旁看得止不住笑，伸手捏了一下他臉頰，「你在這兒和離離坐著，下下棋什麼的，我進去給你弄點吃的。」

　　「嗯。」陸修乖乖點了點頭。

　　楊謙走進廚房，就見歐律已經在準備了。

　　歐律說，「小舅你出去等著吧，我很快做好。」

　　楊謙笑了笑，「沒事，我給陸修做點甜燕麥粥，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