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他不願害我
楊謙來了。
冒著秋意寒涼的凜冽風雨,站在歐律和簡璃的宅院門口,渾身濕透,面色蒼白,頭髮被雨水澆透,濕淋淋地貼覆著。
就連睫毛都沾濕成一綹一綹的,嘴唇緊抿成一條闆直的線,宛如木頭人似的,僵硬擡手,按了門鈴。
歐律撐著傘出來開門,看到楊謙這副模樣,很是吃驚。畢竟彷彿任何時候,小舅彷彿都是從容不迫的,狼狽這個詞,幾乎是不可能用在他身上。
簡璃匆匆忙忙的上樓去給楊謙找乾淨衣服,歐律去燒熱水打算給他沖點薑茶。畢竟這秋雨的寒濕氣是很重的。
楊謙倒是好像又恢復了懶散的模樣,先前淋著大雨站在外頭時那狼狽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
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裡,聲音散漫,「別忙活了,我還能感冒不成?」
他長這麼大都沒風寒過。正陽的體質讓他幾乎不太會被中醫上所說的風邪入體外感風寒這類的毛病所困擾。
但話雖是這樣說,楊謙還是乖乖換上了簡璃給他拿來的乾淨衣物,喝下了歐律準備的薑茶。
他不喜歡薑茶辛辣的口味,但還是捏著鼻子一邊嫌棄的皺眉一邊喝得涓滴不剩。
「小舅,你還好吧?」簡璃問了句。
楊謙撇了撇唇,「離離,你是當真看不起小舅了啊,淋個雨,能有什麼事?」
「問題不是淋個雨能有什麼事,而是能有什麼事讓你忽然想淋雨?」簡璃低低問了一句。
不得不說這問題著實太一針見皿了。
楊謙嘴角輕輕抿了抿,沒有說話。
原本還彷彿一如既往的散漫眼眸裡,那些憂愁一點點一點點的瀰漫了上來。
簡璃曾經去總部的檔案室想要查過,查當年陸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得知那是需要最高許可權的機密,並且是經過兩個異能家族商議之後的一緻決定。
無疑,是陸家和楊家。
而且封存陸修資料的禁令,還有她小舅的意思在裡頭。
簡璃沉默了片刻,低低說了句,「小舅,我問且隻問一次,你如果不願說,以後我都不會再問了。」
楊謙像是猜到了她想問什麼,但卻並沒有打斷她。
簡璃問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會從特殊部辭職,為什麼陸叔就失蹤了,而且被陸家說成是已經死了。為什麼兩家的子弟都從特殊部撤出……」
楊謙的嘴唇抿得很緊,眸子裡那些素來漫不經心的懶散,也終於掛不住了。
沉默蔓延著,楊謙沒說話。
簡璃和歐律也並不催促,就靜靜坐在旁邊。
一時之間,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彷彿成了唯一的聲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謙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終於開口,聲音卻分明比先前要略啞幾分,他說,「於陸家而言,陸修必須死。」
「可他還活著。」簡璃說。
楊謙唇角挑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那不重要,於陸家而言,他是個死人,就行了。哪怕現在陸修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陸家,也不會有人承認他就是陸修。」
簡璃和歐律都明白了楊謙的意思,並不是陸家一定要如何絞盡腦汁地弄死陸修,而是陸修無論活著還是死了,於陸家而言他都已經死了。
他被從家族,抹除了。
簡璃自幼在楊家,對這種大家族內部的一些辦事方法也是知道的。這樣的門第,其實最注重的就是皿脈傳承。
所以如果不是犯了嚴重的錯誤,與家族利益相悖,損害家族利益,是不會到要被家族除名的程度。
更何況是陸修這種,在陸家天資卓絕的佼佼者。
「他做了什麼?陸家要這麼對他。」歐律問了句,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和陸修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所以歐律多少有些好奇。
楊謙的目光飄得很遠,像是想起了久遠的往事。眸子裡虛虛實實的。
他思忖良久,原本以為思考了這麼久,會說出怎樣的長篇大論。
到頭來也就短短幾個字而已。
楊謙低低說道,「他不願害我。」
簡璃的眸子驀地睜大了,儘管多少知道,楊家和陸家或許並沒有表面中的那麼鐵瓷,但也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陳年舊事。
楊謙的語速很慢,聲音裡透著一股子歷經世事的滄桑,他平時說話直來直去,長得又年輕,總會讓人忽略了他其實是楊家的族長,是德高望重的長輩。
「那臭棋簍子,和我年少相識。是陸家打著兩家世交的名頭,希望把陸家這一輩天賦最好的苗子,送到我身邊和我共同進步。我正陽,他正陰,正好是完全的互補,能力屬性互補,性格也互補。我脾氣不好,他雖然悶葫蘆一個,但很少生氣,雖然不苟言笑,但總是遷就,脾氣可以說得上是很好的了。」
楊謙唇角很淺地挑了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當時少年。
「我從小自命清高,傲得很,眼高於頂的就容易不將人放在眼裡。」
楊謙輕嘆了一口,「說來,我也沒什麼好的,優點沒幾個,毛病一大堆,連我父母我兄姐都是這麼說我的。但他卻覺得我很好,也習慣了我一直以來習慣對人的安排。」
簡璃問,「陸家的目的……不是把他送來你身邊共同進步的吧?」
楊謙笑了笑,「當然不是,陸家的目的是把他當成一枚送到我身邊來的暗棋,時機合適的時候用來對付我的。我年幼就天賦驚才絕艷,我年少成名,聲名還很高,同為底蘊深厚的大家族,哪裡看得了楊家有我這種苗子?」
楊謙唇角的笑容漸漸落了下去,「要他真是為了對付我,才一直以來千依百順的忍辱負重著,倒也好了。大家都省事了,省心了。」
他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嘆息,「……要真是那樣,倒也好了。」
楊謙倏然垂了眸子,似有水光在眼裡一閃而過。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他要是能毫不留情的順應家族的意思來對付我,我也就能不用顧念那些少時情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