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黃鼠狼給雞拜年
她忍了又忍,躬著背脊,神情委屈,眼角隱隱浸潤出淚花,「大伯母,我腹中孩兒不就是被我娘給害沒了的嗎?
如今她更是隻顧著謝雲山那來路不明之人,哪有功夫管我。
大伯母,我肚子疼的厲害,您就好心幫我瞧瞧吧。」
她都這麼慘了,崔六娘還能拒絕她不成?
崔六娘嘴角一動,面不改色,盯著謝清舞憔悴的面容看了又看,「謝清舞,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
「???」謝清舞滿頭霧水,疑惑不解的輕輕搖頭。
崔六娘皺著眉頭,冷笑一聲,「像黃鼠狼給雞拜年啊。」
不安好心的東西。
「……」謝清舞險些破功,愣是把銀牙咬了又咬,直到牙齒都酸疼了。
她知道,想讓大房接納她並不容易,可再不容易也得往上湊啊。
要不是為了活著,她堂堂世子夫人,何必看這毀容老女人的醜臉。
「大伯母,清舞並無此意。」
謝清舞啜泣,淚眼朦朧的看著崔六娘,擡腳追上去,「大伯母,我知道我從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我年紀小,都是被我娘給誤導了的。
大伯母,您最是心地善良,您就幫幫我吧。
我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的,娘和哥哥都靠不住,現在隻有小餘一個親妹妹了。」
謝清舞說出最後的底牌,又眼巴巴去看旁邊騎在謝雲瀾肩膀上的謝瑜。
看大房疼愛謝瑜的模樣,她就不信崔六娘不會心軟。
可謝瑜根本就沒往這邊看,而是在自顧自的玩兒小石頭。
謝清舞不提謝瑜還好,一提謝瑜,崔六娘就跟護崽的母狼似的,恨不得撕了她這副虛偽的嘴臉。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心地善良了。
謝清舞,我可告訴你,你再提我女兒,當心我再喂你幾口大糞。」
她失心瘋了吧,什麼親妹妹不親妹妹的,她閨女隻有四個哥哥,哪有這麼個厚顏無恥的姐姐。
謝清舞嚇得肩膀一瑟縮,眼神實在委屈得不像話,兩行清淚滾滾而下,「可……小餘就是我的親妹妹啊。
我們姐妹之間的皿緣關係,豈是一張斷親書可以隔絕的。
況且那是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爹娘背著我將小餘過繼給了你們。
若我知道,我定會加以阻攔。」
如果當初她聽了謝餘的話,早作準備,現在求人的,就是她們了。
想起之前,謝清舞就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簡直後悔死了。
「啪——」
巴掌雖遲但到。
崔六娘聽得牙酸,本不想動手的,結果還是沒忍住,反手一巴掌就朝謝清舞臉上扇去。
「寡廉鮮恥!滿嘴謊言。」
小瑜過繼之時,她尚未出嫁,家中少了一個人,她難道不知道?
她還好意思說是親姐妹,親姐妹就是這樣不聞不問?
但凡她關心一句,就能知道小瑜的下落。
此女簡直虛偽至極。
還有,她真該拿鏡子看看自己的眼睛,那眼中赤裸裸的算計和虛偽,就跟馬上要跳出來了似的。
她要是算計自己還好,要是敢算計她女兒,那就等死吧。
這一巴掌並不重,謝清舞捂著臉,直接愣住,眼淚唰唰往下掉,但也順著杆子往上爬,「大伯母,嗚嗚嗚……
你不信就問小餘,從前在家中,隻有我護著她,給她點心吃,給她衣服穿。
我娘待小餘不好,可我沒有虧待過她。
小瑜現在是我唯一的依靠了,大伯母,您不能讓我們姐妹骨肉分離啊。」
隻要找到借口,加入大房,她就是打死自己也無妨。
謝瑜聞言,收起手裡的小石頭,低頭對旁邊的謝雲荊問,「四哥,你手裡有發黴的點心嗎?」
謝雲荊搖搖頭,他嘴裡東西還能有剩的?
顧明舒聽見這話,目露迷惑,「小瑜,你拿發黴的點心做什麼?可是餓了,大嫂這兒還有青團和餅子,你想吃哪個?」
謝瑜乖巧一笑,餘光瞥了啜泣不止的謝清舞一眼,聲音清脆道,「大嫂,我不餓。
隻是想把從前她給我的東西還給她而已。」
顧明舒變了臉色。
什麼?謝清舞從前給她妹妹的點心還是發黴的?
虧得她信以為真,覺得她不算太惡毒。
柳縈縈和謝雲祁跟著皺眉。
謝清舞也聽見這話,眼神躲閃兩下,又對她昂起腦袋,眼圈泛紅,「妹妹,你恐怕記錯了。
我何時給你吃過發黴的點心,你別胡說。
之前你不怎麼清醒,姐姐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我沒有記錯。
你打我屁股,叫我小傻子,罵我是笨蛋,給我穿舊衣服,讓我給你擦鞋,給我吃發黴的點心,你的婢女也欺負我。」謝瑜掰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件都訴說得清清楚楚。
稚嫩童音平淡控訴著從前的種種委屈,如今她有家人護著,倒也不怕跟謝清舞對峙。
「……」
「沒,沒有!這怎麼可能?
小餘,絕對是你記錯了。」謝清舞面色悻悻,咬緊後槽牙,辯解之話顯得蒼白無力。
她怎麼全都記得。不應該啊。
死丫頭,她就不知道聰明點兒嗎?說這些做什麼。
謝雲瀾面帶慍怒,搶在家裡人前頭開口,眸光深幽,「沒有?
那你對天發誓,如果你虐待過我妹妹,給她吃過發黴的點心,你就口中生瘡,皮膚流膿,天打五雷轟,曝屍荒野,不得好死,死了下十八層地獄,下輩子轉世入畜牲道!」
如果這都還不算虧待的話,那他娘對他的好,他十輩子都還不清了。
謝雲荊歪嘴,沖謝清舞冷哼一聲。
欺負他不會說話是吧。
不過三哥把他想說的話,全說出來了。
謝清舞可惡,真想揍她一頓。
雖然娘說過男人不可以打女人,但他又不是男人,他還沒有弱冠,隻是小孩兒。
謝清舞要是再放屁,他就要直接動手了。
「……」謝清舞聽得腦瓜嗡嗡,羞憤交加,臉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兒。
她是做過,可謝餘現在不也沒事兒嗎?
而且家裡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這樣做,打謝餘出生,她就不得全家喜愛。
要不是為了活下去,她至於這般低三下四的來求她們嗎?
謝清舞咬咬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謝雲瀾,「……沒有。」
「我敢,我敢發誓!
我就是什麼都沒有做過。」
誓言什麼的,如果是真的,那辜負她的男人早就死了,她不信。
謝清舞說罷便豎起三根手指頭,對著蒼天,一邊哭一邊發誓,「我謝清舞在此發誓,我絕對沒有欺負我妹妹,否則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轟——」
青天白日,一道響亮的驚雷在頭頂炸開,將硬著頭皮,不把什麼狗屁誓言放在心上的謝清舞直接給震懵了。
「啊——」
謝清舞尖叫一聲,撲通跪下來,面色倉惶的哭喊,「我沒有,老天爺,我錯了,我收回剛才的那句話。」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沒有發誓,我對不起我妹妹,我改,我改,不要索我的命,不要索我的命啊!」
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怎麼會如此巧合,她話剛說完,雷就來了。
她不要下地獄啊。
謝清舞嚇得涕泗橫流,心神驚懼,披頭散髮的使勁磕頭。
顧明舒盯著她,目光複雜,聲音清越,「謝清舞,舉頭三尺有神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老天爺怎麼不一道雷直接將她劈死算了。
看她下次還敢不敢亂髮誓。
還有其他謝家人也一樣,他們所犯下的錯誤,欠下的孽債,總有一日,會得到報應的。
柳縈縈摸了下謝瑜的小手,眼中心疼不已,「妹妹,你告訴二嫂,還有誰欺負你?二嫂今晚就去把他們通通打一頓。」
謝雲荊在旁邊瘋狂點頭。
二嫂說的不錯。
早知道抄家前夜,他就該去四房把所有人狂扁一頓。
謝瑜甜甜一笑,舉起小手,「二嫂,謝謝你。
不過他們已經開始得到報應了,不必臟你的手。」
這才剛開始呢,不用著急。
實在不行,她自己也能動手的。
柳縈縈挑眉,瞥了一眼跌坐在地,雙目渙散的謝清舞,沖謝瑜一笑。
那倒也是。
但她可不怕臟手,先前出嫁的時候,還把她繼母和親爹悄悄套麻袋揍了一頓呢。
現在想想,還好是揍了一頓,不然以後多年不能回京,總不能等他們死了,再去把骨灰揚了吧。
沒搭理嚇得半死的謝清舞,崔六娘一家繼續往前走,耳根子都清凈了。
謝翀挽著崔六娘的手,擡頭看看天色,眉頭微蹙,「六娘,我怎麼覺得要下大雨了呢?」
崔六娘已經察覺風中的濕潤程度,眼中凝聚擔憂之色,餘光瞧了瞧幾個在說笑的孩子,心下一沉。
「希望晚上不要露宿荒野,不然雲祁的身子……」
這兩日天氣實在反常,剛才還晴空萬裡,這會兒又陰雲密布了。
好在崔六娘的擔心是多餘的,直到夜幕降臨,官差宣布停下休息,都未曾落過一滴雨。
另外,在如此偏僻之地,他們竟還遇見了一座破落逆旅。
旅店外觀看上去有些荒涼殘破,僅有的兩根蠟燭在燈籠裡忽明忽滅,晃晃悠悠,遠遠看去,就跟鬼宅似的。
大門緊掩,門口一棵大榕樹枝繁葉茂,根系發達,一半裸露在外,一半藏在地面,樹上垂落的根須密密麻麻,襯得那兩個燈籠跟骷髏頭裡的眼珠子一樣,著實詭異。
見此情景,趙明都有點瘮得慌,不敢上前叫門。
但又餓又累的其他人可管不了那麼多,連滾帶爬的衝過去敲門,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彷彿下一秒就要被他們拍得坍塌一般。
顧明舒在謝雲霆耳邊描繪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她從未見過如此荒涼的地方。
此店雖也處在官道邊上,但看著就不怎麼正常,就跟……黑店似的。
謝雲霆握緊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就算再猖狂的匪盜歹人,也不敢在官道邊做惡。
況且他們現在是何身份,一窮二白的流放罪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
顧明舒點頭,扶著他往裡走。
大門這時被一個頭髮半白的老叟從裡面打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一群人就著急忙慌的衝進去。
老叟被衝撞得連轉兩三圈,頭暈眼花,佝僂背影在風中淩亂,氣的吹鼻子瞪眼,扯著嗓子呵斥,「你們這群不長眼的傢夥,幹什麼,幹什麼,想拆我家啊。」
不請自入,是為賊也,一群混賬東西。
還有,他們怎麼腫得跟豬頭一樣?
瞧見這精神矍鑠的老叟,顧明舒心中不安減輕不少。
走進旅店內,裡面環境要好上一些,借著燭火,她看見院子裡栽種花草,布局雅緻,倒像是一隱士獨居之處。
空氣中瀰漫著淺淺酒香,一群人毫無儀態的坐在院子裡,疲倦不堪。
「啊!老夫的花兒——」老叟看清跟來的官差後,罵罵咧咧的聲音剛消失,一轉頭就見自己精心培育的蘭花被這群人給壓得半死。
他一怒,抄起手邊的掃帚就朝他們揮去,精神氣兒那叫一個激昂。
「嗷!」坐在花上的幾人抱頭鼠竄,謝雲荊正偷笑呢,忽然察覺一道隱晦的視線刺過來。
他不動聲色扭頭,察覺目光是從左側,來自一間亮著燈的客房裡。
這道目光極其不善,不僅是他,連謝雲霆和柳縈縈也都感受到了。
「爹!」謝雲霆耳朵一動,輕呼一聲。
有人偷窺!
謝翀自然已有察覺。
「嗯,別慌!」
他按捺住心中異樣,唇角微動,輕語一聲。
謝雲荊手指動了動,趕緊將妹妹從自己肩上抱下來,以免她成為目標。
院子裡雞飛狗跳,老叟追著幾人狂掃,彪悍氣勢之下,本就饑渴難耐的幾人毫無還手之力。
趙明看著一把年紀,還耳清目明的老叟,額頭一跳,趕緊上前溝通,「店家,店家,別打了!」
他可沒功夫看耍猴,今天都要累死了。
趕緊給他整點吃的吧。
老叟追了半天,手中掃把都舞出殘影了,還臉不紅心不跳,大氣兒都不帶喘的。
聽見趙明聲音,他回頭暴躁嗆聲,「幹啥!」
「看看這幾個不幹人事的混賬,老夫剛從山裡挖回來的蘭花啊,一屁股就給坐的半死,又不是瞎子。」
不過好像是有個瞎子,叫的還怪慘的。
但咋了,瞎子就能坐壞他的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