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斷親之舉
「你……你胡說!」郭氏抹了一把嘴邊的湯汁,眼神兇巴巴,誓死要將這罪名冠在她們頭上,「要不是你們先發現蘑菇,我們怎麼可能跟著你們去采。
但凡你先前攔著我們,不讓我們吃下去,今日我們絕不會中毒。」
郭氏也是偶然間發現,崔六娘她們總喜歡往林子裡跑,回來時,手裡就有野菜果子什麼的,所以她今天才偷偷跟上去。
隻是發現蘑菇時,有點高興過了頭,根本沒聽見她的勸阻。
可要不是崔六娘先帶頭鑽樹林,她也不會誤食毒蘑菇,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又不認識蘑菇,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崔六娘的錯。
郭氏這麼一說,所有喝下金湯的人,便都把憎惡仇恨的目光落在崔六娘身上。
不待崔六娘反應過來,柳縈縈便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瞪著郭氏,面露譏誚,「要是我娘讓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的話?
那現在呢,讓你吃屎你又不願意。
可惜你不是我家養的狗,倒也不用如此聽話。
滿嘴噴糞的臟女人,還是趕緊洗洗你的臭嘴去吧,少在這兒攀扯我娘。」
噗——
顧明舒沒忍住,嗤笑出了聲,暗暗對自家弟妹豎起大拇指。
這戰鬥力,她自愧不如。
謝瑜也被逗樂了,眼睜睜看著自家二嫂戰鬥力飆升,頗有一副當家主母的氣勢。
謝雲祁唇角微微上揚,本來還有些自豪的,但見下一秒,周圍兩個官差將異樣視線落在柳縈縈身上後,連忙拉了拉她,側身擋住他們的目光。
郭氏臉龐憋的青紫,好險沒接上那口氣,又指著正在喝綠豆湯催吐的謝雲桐他們,聲音尖銳,「……那不是還有綠豆湯嗎?綠豆湯也可以解毒,我可都聽見了。
崔氏,你好歹毒的心腸,明知有其他辦法,卻用最噁心的辦法整我們,你簡直不是人。」
她就是故意的,她們有什麼仇什麼怨?
吃屎……啊呸,吃了那玩意兒,她的身心都遭受了嚴重傷害,崔六娘要是不給她賠禮道歉,跪下認錯,她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眾人一聽,順著視線望去,就見謝雲桐和謝柔身上乾乾淨淨,除了綠豆湯的水漬外,身上就是點泥巴,根本就沒……沒……沒那黃色的髒東西。
原來崔六娘真是故意整她們的啊。
這下可算是掀起了所有人的怒火,紛紛用最兇狠仇恨的眼神盯著崔六娘。
這會兒大家都已經清醒得差不多,知道自己是因為吃了毒蘑菇中毒,神志不清,又被灌下糞水後,一個個氣的臉都快扭曲了。
「崔六娘,你個蛇蠍婦人!!」羅氏噁心得臉色鐵青,指著崔六娘,眼淚汪汪的開口。
「我女兒這麼小,就因為你,害得她要喝糞水。
她可是從小看著長大的,沒想到你是這樣歹毒的心腸,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謝清月早就被熏暈過去,如果她還醒著,肯定會跳起來指責崔六娘。
羅氏蹲在謝清月身邊,抹著眼淚,那叫一個心疼。
就連抱著女兒的杜氏也忍不住吐槽起來,眉頭緊鎖,「崔氏,我原本敬你一聲大伯母,自問從沒跟你結怨,可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們?
我女兒才幾歲,要是她喝了糞水,怎麼承受得住那痛苦?
既然你知道那些蘑菇有毒,為何還要看著大傢夥吃下去,你簡直枉為醫家,心思歹毒。」
虧得她女兒沒事,要是她女兒有事,她也不是不敢豁出去。
趙明抱著胳膊,難得有閒情逸緻看熱鬧,竟也沒催著上路。
他剛才也就在想這個問題,明明這裡有村子,綠豆也有,偏偏這個崔大嬸要選這種方法折磨他們,也是夠離譜的。
顧明舒自然明白其中有什麼仇怨,但比起讓婆母解答,還不如她一通炮轟,罵死她們算了。
想要跟這群兩面三刀的人解釋,那純粹浪費,她們不僅聽不懂人話,還總是喜歡倒打一耙。
這麼多天下來,她可算是明白了這個道理,也不打算再忍著。
「姓杜的,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閉上你的狗嘴吧,我娘可沒求著你叫她。
且不說我娘在樹林裡就制止過你們,是你們自己沒長腦子,聽不懂人話,非要吃那毒蘑菇。
再說,又不是我們強行塞到你們嘴巴裡,逼著你們吃下去。
今天沒把你們毒死,算你們運氣好。
我娘既往不咎,還願意想辦法給你們解毒,你們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現在還聽這個女人搬弄是非,混淆黑白。」
「這個村子這麼小,你們幾十號人,上哪兒去整那麼多綠豆,而且等綠豆熬好了,你們的頭七都快過了吧。
記住,今天是我娘救了你們,雖然你們吃了屎,但也不能滿嘴噴糞,隨隨便便污衊我娘。」
「我娘是大夫不假,可也不是什麼豬狗畜牲都要救的,看看你們的嘴臉,救你們不如救條狗,狗還知道搖尾巴呢,你們凈亂咬人了。」
「我們家又不欠你們什麼。
而且也不光我們一家沒中毒,自己眼瞎就別誤導大家,早點找個大夫看看吧。」
顧明舒淩厲威猛的眼神環顧一圈,乾脆的話語擲地有聲,當場就懟的杜氏面紅耳赤,羞愧低頭,又讓郭氏無話可說。
羅氏氣的心梗,還想開口繼續攀扯,又被柳縈縈一個眼神給嚇住。
她在牢裡就吃過她的虧,可不敢跟她硬碰硬。
但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啊。
顧明舒到底從前是大家閨秀,罵人氣勢還不夠狠,但比起前兩日,已經頗有進步。
儘管眾人不服,仍舊眼神埋怨,可已無一人站出來開口。
郭氏唇瓣翕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反正她不管,這仇,她算是記下了。
崔六娘欣慰的看著大兒媳,對她點點頭,又猛地想到另一件事上面。
一件很重要的事,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她得趕緊宣布出去。
她抱著謝瑜站出來,聲音乾脆的對著這群「屎」人宣佈道,「另外,藉此機會說一聲,從今天起我們一家子,跟謝家斷親,從今往後,再無瓜葛。
你們謝家人要生要死要上吊還是跳河,都跟我們沒關係!」
所以,以後別說他們吃毒蘑菇,就算他們被山間野怪咬死,也跟她挨不著。
「…你…你敢……」不行,這怎麼可以。
她一介女流之輩,在胡亂說些什麼東西。
老侯爺神色激動的從地上爬起來,不知是因為太著急,還是不受控制,他說話都利索了些許,「不可能,我不同意!」
這絕不行。
謝翀不能離開謝家,他不會同意的。
眾人驚訝之餘,又有些不解。
驚訝是驚訝崔六娘敢代表謝翀做出決定,並且在這個時間點斷親。
不解則是因為老侯爺,他怎麼這樣激動?從前也沒見他重視大房啊。
不過是斷親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是謝家晚輩們的想法,反正他們也不喜歡大房的人,是每一個人。
但對老侯爺和謝老三來說,這無異于晴天霹靂。
謝翀要是跟謝家斷了親,那他們就不能繼續掠奪他的氣運了,這對他們而言,有弊無利。
「我也不……不同意!」謝老三吐的嗓子都啞了,十分艱難的從喉嚨口裡蹦出幾個字。
他害怕謝翀離開謝家後,他們被反噬得更快。
萬一,萬一謝翀沒有發現書房下面的秘密,大陣還在運行呢。
他不敢去賭。
謝翀站到崔六娘身後,神情冷漠的看著他們倆,聲音洪亮,「用不著你們同意,六娘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們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不想讓我說出來,讓你們名聲徹底掃地的話,那就給我忍著。」
「從今天,不,從此刻起,我謝翀一家與你們謝家一刀兩斷,自立門戶。
以後你們謝家人,少來找我們說事,自己管好自己。」
他今天不說,是因為這地方太臭了,不適合久留,等他什麼時候心情好,就一股腦的把這老賊的底兒全掀了,讓大傢夥看看他的真實面目。
老侯爺一聽,更著急了,直接大吼一聲,「謝翀,你這個逆子,我是你爹!
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自立門戶???他休想。
有他在一日,謝翀就別想出頭,別想離開謝家半步。
他生生世世都要跟謝家綁在一起,就像他娘一樣。
「你不同意有屁用。」謝翀對他根本就沒耐心,譏諷一笑,眉眼間滿是憎惡,「天大的笑話,虧你還知道我是你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仇人呢。
親爹二字從你口中說出來,簡直就是恥辱。
別忘了我娘是怎麼死的,你又是怎麼對待我和我家人的。
信不信我娘半夜來找你算賬!」
謝老頭最忌諱鬼神一事,他同不同意不要緊,但他要是繼續這麼鬧下去,他就晚上裝鬼嚇死他。
這樣一來,別說自立門戶,就是踩著他墳頭放鞭炮都沒問題。
「……不…」不可能的,這世上沒有鬼。
但老侯爺的神色還是恍惚了一瞬,不自然極了。
他這下是徹底明白,謝翀什麼都知道了。
老侯爺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周身瀰漫著淡淡的腐敗之氣。
他竟然都知道了……
這可如何是好。
謝翀睨了他一眼,將他所有倉惶驚恐的情緒盡收眼底,一轉頭,又對上謝老三慌張的視線。
從前他們是怎麼行事的,現在知道怕了?
這才剛開始呢。
下次可就不是灌大糞這麼簡單了。
這時,謝蕊捂著被草割傷又充滿臭味的嘴,氣憤無比的站出來,「謝翀,你怎麼敢說出這樣大不敬的話。
你別忘了,爹從前是怎麼煞費苦心的培養你,你個白眼狼。
你從前吃的喝的,那一樣不是取自謝家,你有什麼資格跟謝家一刀兩斷。」
他身為謝家的長子,本就該好好孝敬爹的,可這一路上,他連半句問候都沒有。
謝翀皺眉,看向這個記憶中膽小懦弱的庶妹。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謝翀忽然一笑,謝蕊背後發涼,隻覺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麼?」
她又沒說錯。
以前爹是怎麼含辛茹苦培養他的,她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
如今謝家落魄,他倒是拍拍屁股就想擺脫這一切,憑什麼。
要是以後謝家東山再起,他就等著後悔去吧。
不對,她就不該阻攔謝翀離開謝家的,這樣一來,爹就隻會看重她……
糟了,瞧她這張臭嘴,太著急了。
「我笑你才是白眼狼。
這麼多年認仇人為父,現在又顛倒黑白,扭曲事實。
從十歲我娘去世後起,一切吃穿用度皆是我自己謀生,跟謝家沒有半點關係。
倒是你,你娘被這個老東西親手殘殺的事情,難道你忘了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知道?」
謝翀眼神意味深長,盯著謝蕊滄桑的臉,記憶中,也有同樣一張臉,倒在皿泊中。
她難道忘了嗎?
那個時候,她已經不小了,按理說,她應該記得才對。
「你說什麼!」謝蕊神色一僵,滿是疑惑。
她娘?她娘不是病死的嗎?
「住嘴!」與此同時,老侯爺跟著大喝。
孽障,休想挑撥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謝蕊放下手,嘴角滿是傷痕,看了一眼震怒的親爹,又看向謝翀,眉頭一皺,「你別胡說。
我才不信你的話,我娘明明是病死的。」
還是爹寬厚,將娘葬在了謝家的祖墳。
「自欺欺人!」謝翀斜了她一眼,目光明亮且堅定。
「既然你這樣認為,那我無話可說。
但今日我與謝家斷親,誰也別想阻止。」
還是六娘聰明,趁這個時候公布消息。
以後謝家是謝家,他們是他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不對,謝家哪來的大路,他以後要將謝老頭的立身之地,盡數搗毀,一寸不留。
「孽障!」老侯爺氣的兇口起伏不定,眼神陰冷兇狠,顫顫巍巍的伸手指著他。
他敢,他敢。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想要脫離謝家,除非你剔骨還父,否則你休想!」
隻要有他在一日,謝翀還就做不了謝家的主。
謝翀略微生氣的皺眉,盯著他浮腫狼狽的臉,重重一哼,「剔骨還父?你也配!」
他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試圖拿自己親爹的架子壓迫他呢?
既然如此,他也不怕多言兩句,將他所有的罪行和所作所為,盡數公布出來。
也將他這張虛偽的,令人作嘔的嘴臉撕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