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李歲甯拉着左嘉禮在一個石椅上坐下。

　　她小手指着不遠處的枯黃一片的草地，“我和娘親在那裡放過風筝。”

　　“是呀。”左嘉禮點了點頭，心中卻覺得一切恍然如夢一樣。

　　一切不過是不到一年前發生的事兒，那時候，左善章還活着，婁氏也活着，江飲月還住在宰相府，哥……也躊躇滿志。

　　可現在……都不在了，他們都不在了。

　　“左哥哥，”小團子扯了扯左嘉禮的手，“你不是一個人。”

　　左嘉禮震驚的看了過去。

　　“你還有我呀。”李歲甯奶乎乎的說道，“我會一直一直陪着左哥哥。”

　　左嘉禮幾乎瞬間紅了眼眶，他無法想象，從前的任何一個時候，如果他聽見李歲甯說這樣的話，他會多開心。

　　可是現在，他同樣很開心，隻是這開心是包裹在巨大的恐懼下。

　　事到如今，他必須一個人走下去，他不能連累妹妹。

　　“傻瓜！”左嘉禮深吸一口氣，将所有的情緒和愛意壓下去，“你是白家的女兒，幹嘛要陪着我？再說了，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陪。”

　　李歲甯瞬間有些難過，她聽出了左嘉禮言語中的疏遠，“左哥哥，你不想認我這個妹妹了嗎？”

　　他想，他當然想，他做夢都想，但是，他不配！

　　“不重要了。”左嘉禮站起身，看着天上的星星，“如果是從前，爹和哥都活着的時候，我确實希望你能回來，可是現在……”

　　“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就算你回來了，又能怎麼樣呢？人要有自知之明，從一開始妹妹的選擇就是對的，鎮北王府才是你的家。”

　　“左哥哥！”小團子有些難受，她感覺左嘉禮一直在推開自己，“左哥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左嘉禮低頭看着她，如果是從前，沒等團子開口，他就想抱着她了，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軟。

　　“左哥哥！”小團子快哭了，一把抱住了左嘉禮的腿，“抱抱我！抱抱妹妹！”

　　左嘉禮忍着心疼，扒開了李歲甯的手，“李歲甯，你……你别這樣，你不願意回到左家，不想認左家人，那就永遠都不要認，也别認我這個哥！”

　　“不嘛，不嘛！”李歲甯的眼淚止不住了，“我喜歡左哥哥，我認左哥哥，左哥哥别想丢下我。”

　　“李歲甯！”左嘉禮受不了了，他推開李歲甯，往後退了一步，“我知道，你現在是想阻止我成為國師對不對？你怕……我會對白家不利嗎？”

　　李歲甯輕輕搖了搖頭，她沒想這些，她隻是想讓左哥哥抱抱自己。

　　“你也明白，我爹的死，我娘的死，還有我哥……”左嘉禮的聲音很大，滿是憤怒，“他們的死，都跟白家脫不了幹系，你想的沒錯，我當了國師，跟了皇後娘娘，一定不會放過白家！”

　　“左哥哥……”小團子試探的伸出了小手。

　　左嘉禮擡手打了過去，直接把李歲甯的手拍開了，“夠了，繼續虛情假意的演戲已經沒什麼意思了，我現在有了皇後這個靠山，你這個妹妹……不重要了，也不需要了。”

　　他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左思賢最後跟自己說的話，讓他一定要認回妹妹，一定要跟李歲甯、跟白家人統一戰線。

　　可是，現在他做不到，他也不想苟活于世。

　　他要查清哥的死，他要給哥哥報仇。

　　“不是的，不是的。”李歲甯非要搖頭，小手也不停的搖擺着，“都是氣話，都是氣話，我不信，左哥哥不要說氣話。”

　　“沒有什麼氣話，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左嘉禮強迫自己扭開頭，“你心中也明白，所以，你不用跟我裝傻。”

　　李歲甯忍不住了，終于大哭起來，邊哭邊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嗚嗚嗚……”

　　“不許哭！”左嘉禮忍不住吼了她一句，“你有什麼可哭的？你現在是郡主了，爹泉下有知也要後悔沒認你，你以後過的日子，整個左家都不如，你有什麼可哭的？”

　　“該哭的是我，是我沒有家人沒了家，你現在還要讓我放棄唯一拿到權利的機會，李歲甯……”左嘉禮忍不住哆哆嗦嗦的說道，“你太自私了！”

　　“左嘉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元骁年出來了。

　　他幾步跑上前，一把抱起了李歲甯，輕輕拍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不哭，不哭，不聽那渾蛋放屁，既然他自己好賴不分，自己想死，我們不用攔他。”

　　李歲甯泣不成聲，卻還不忘記搖頭，否認元骁年的話，她知道左哥哥不是這樣的，左哥哥也愛她，左哥哥說的都是氣話。

　　“不哭，不哭，終有一天，他會後悔，咱們走！”

　　到了這個時候，元骁年徹底選擇了放棄，他瞪了左嘉禮一眼，抱着李歲甯就大步往外走去。

　　左嘉禮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目送着元骁年的身影消失，他才苦笑一聲，拖着身子往回走。

　　這才是他該有的生活，他應得的。

　　到了門口，他看見福星出來了。

　　“他們已經走了。”左嘉禮有氣無力的開口，他側過身子，獨自進了屋，失魂落魄的坐在桌邊，看着李歲甯剛剛坐過的椅子。

　　這時，沒想到福星不但沒有立刻去追元骁年和李歲甯，反而也跟着左嘉禮回來了，靜靜的站在桌邊。

　　左嘉禮不耐煩的擡起頭看過去，“還有事兒嗎？”

　　福星将手指放在嘴邊，一口咬破指尖，接着在桌上寫了幾個皿字：一起殺皇後。

　　左嘉禮被眼前的情形驚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了過去。

　　福星重重點了點頭，又寫下兩個字：報仇！

　　“你……”左嘉禮簡直無法相信，“你想為……聞人厲報仇嗎？”

　　福星點了點頭。

　　左嘉禮并不知道帕子的事兒，也不知道福星和聞人厲之間的真實過往，在他看來，福星和聞人厲确實是親人，所以，他也立刻相信了福星的話。

　　“好！”他站起身，也同樣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桌上寫上了四個字：一起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