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台下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随後，人群中開始響起竊竊私語，越來越多的目光聚焦在陸棄娘身上，那目光裡，少了最初的疑慮，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思考、震動、以及一絲被點燃的火苗。

　　雖然前路依然漫長，陸棄娘也并沒有想着通過她一番話，就能成功。

　　但這第一聲呼喊，已然真切地傳達到了許多人心中。

　　陸棄娘看着台下，知道這隻是開始，心中充滿了信心與力量。

　　接下來的日子，陸棄娘基本上每天都為這件事奔走。

　　除了京城之外，那些附近的地方，她也都去了。

　　皇後也是個實幹的且強硬的，已經促使皇上下旨，允許女子參與科舉考試。

　　另外，商鋪若是雇傭超過一半女子，則可以抵稅一成。

　　——總要給人實打實的好處，才能讓人願意挑戰世俗。

　　這一場巨大的社會變革，如火如荼地推開。

　　雖然阻力重重，但是也得到了很多女子的支持和聲援。

　　最初走出來的女子，都是實在過不下去的，大都抱着，“大不了一死”的想法，破釜沉舟地站出來。

　　正如陸棄娘所說，這些女子，并非全都是底層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貧困女子。

　　還有不少，明明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卻依然被家庭迫害的女子。

　　對此，陸棄娘的态度是，“先行者”的問題，一定要解決。

　　要讓世人看到，她們沒有了家族，沒有了男人的庇佑，一樣能靠自己安身立命。

　　這樣日後才會有更多人勇敢嘗試。

　　而且這些受益的人，也會成為繼續去幫助别人的力量。

　　在之後的奔走演講之中，陸棄娘還會把這些人的經曆講出來。

　　真實的苦難，才更能讓人震撼。

　　真實的改變，才能讓人生出更多向往和勇氣。

　　或許是因為皇上态度不容拒絕的堅決，也許是因為許多人為之奔走，這些事情推進得還比較順利。

　　雖然也有曲折，也有委屈，但是想洩氣的時候，總會看到更多受益而改變人生軌迹的例子，鼓舞人心。

　　男人的反對，陸棄娘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變革的初衷就是他們以後不能随意欺負女人，他們利益受損，自然要反對。

　　但是來自女人的攻擊，着實讓陸棄娘有些破防。

　　之前預想過，但是依舊沒想到，有人當奴隸當久了，可以重獲自由的時候，竟然會懷念鐐铐。

　　這種人，并不多，卻經常能讓陸棄娘心緒起伏。

　　看着這些人，她就會覺得，前方路漫漫，何時才能見到想要的那個世界？

　　她有生之年可能嗎？

　　不過無論如何，她都沒有生出放棄的想法。

　　她自我安慰，受益的人是沉默的大多數，倘若因為少數愚昧無知的人就放棄，那就是忘了自己的初心。

　　她真正想幫的，是那些需要走出困境的女子。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幫助的。

　　轉眼間，半年時間倏忽而過。

　　陸棄娘和皇後告假了十日。

　　因為大丫要生了。

　　蕭晏就有些搞笑了。

　　他想告假三個月，被皇上罵了回來，而且因為他實在太離譜，導緻最後一天假都沒有。

　　皇上說，别人家夫人生孩子，都不好意思請假。

　　他女兒生孩子，要請假三個月？

　　要按照朝堂上這些人，人均五個女兒算，每個人再生三五個孩子算，那估計早朝都湊不出幾個人了。

　　陸棄娘也覺得蕭晏很離譜。

　　“不是，蕭晏，你咋想的，要跟皇上告假三個月？你告假在家能幹啥？幫忙喂奶還是幫忙抱孩子？該不會，你這個尚書不想做了，随便找理由吧。”

　　蕭晏：“……是有點心累。”

　　“累也得幹啊。”陸棄娘道，“朝廷又不是不給你發俸祿。”

　　她最近話說得多，嗓子絕大部分時候都是沙啞的。

　　蕭晏倒了一杯水遞給陸棄娘。

　　陸棄娘喝了一口，又開始猜測：“你總不能是覺得，四丫和蔣玄走得近，你就要和蔣玄女兒走得近吧。”

　　蕭晏不至于那麼幼稚……吧。

　　蕭晏：“……我怎麼會那麼小氣？”

　　再說，四丫現在和蔣玄走得也不近了啊。

　　她天天跟在滕文甫和馮振霆身後，快把這倆人哄得找不到北了。

　　輕風說，她這個親女兒，小時候在馮振霆這裡都沒有四丫這個待遇的。

　　滕文甫更離譜，恨不得把家底都掏給四丫。

　　陸棄娘現在也是有點眼力的，比如她去四丫房裡，雖然說不出那些陳設如何名貴，但是一看就知道，都是好東西。

　　再一問，果然都是滕文甫給的。

　　“滕叔，您别這樣。”陸棄娘不好意思地去找滕文甫，“她還小，毛手毛腳的……”

　　“我的東西，早晚都是她的。就是她揮霍三輩子，也夠用了，你不用操心。”

　　陸棄娘：“……”

　　好家夥，滕文甫的動産不動産，現在都要開始動了。

　　蕭晏表示，現在蔣玄在四丫那裡也不算什麼了。

　　四丫現在就盼着抱外甥（女）。

　　她不想做家裡最小的那個了。

　　她盼着有個更小的出生。

　　陸棄娘想了想，恍然大悟，指着蕭晏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三丫了？你是不是想找個借口，去看三丫？”

　　去西北，才需要那麼長的假期。

　　三丫又一直是蕭晏毫不掩飾的偏愛。

　　這次蕭晏臉色有些不自然。

　　陸棄娘一看他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别去了。”陸棄娘道，“哪有那麼多工夫？你現在可是兵部尚書，不能說走就走。更何況，二丫懷着身孕，一直嚷嚷着想家，要回京……我們都走不開也就算了，你有空不去看她，去看三丫，那不得被她挑刺啊。”

　　二丫那張嘴，什麼時候饒過人？

　　陸棄娘其實也确實更擔心她。

　　等大丫生完之後，她都想抽空去看看二丫。

　　生孩子是女人這輩子最難的時候，她想陪着女兒。

　　但是陸棄娘并不知道，蕭晏也是這麼想的。

　　蕭晏并不死心，“那我回頭看看，告假一個月也好。”

　　他可以日夜兼程。

　　“不是，你聽沒聽我說話呢？二丫懷着孩子想家想咱們呢！三丫天天撒歡，你要去，也是該去看看二丫啊！”陸棄娘埋怨道。

　　做父母的，端水還是要好好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