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我來——你們都坐着跟春玲說說話，她一個人坐月子也無聊。想喝麥乳精是不是？我給你們泡，家裡有燒好的熱水，也有幹淨的杯子，我泡好了拿給——“

　　李金花想搶先一步搶到楚月手裡的麥乳精。

　　但是楚月早有準備，李金花手伸過來的那一刻，把麥乳精放到了陳鳳英手裡。

　　“陳嫂子，還是麻煩你來泡。”

　　陳鳳英再笨也聽出來楚月的意思了，立馬緊緊抱住手裡的麥乳精，笑着答應下來，“楚妹子，你放心，我幹事最利落了。我們三一人一杯，兩個孩子一人一杯，就五杯是不是？我沒數錯吧？”

　　李金花立馬出聲谄媚道，“我！還有我呢！楚同志，老婆子我這個年紀，還沒嘗過麥乳精是什麼味道——”

　　楚月眼裡怎麼容得下李金花，點點頭，“陳嫂子，你說的沒錯，就是五杯。”

　　“好，我這就去，大壯你跟我一起來拿杯子。”

　　陳鳳英把這裡當她自己家，熟門熟路的走進廚房裡，還不忘讓陳大壯站在門口，不讓李金花輕易進來。

　　她和陳大壯都是寬大的體格，李金花一個幹瘦幹瘦的老太太，比力氣根本比不過。

　　李金花被堵在竈房外，雙眼急得要冒火，心裡那叫一個難受啊。

　　楚月要的就是這個目的，要讓李金花看得着，吃不着，幹上火，心裡跟針紮一樣。

　　對她貪婪刻薄的人，罵她幾句是不痛不癢的，她會毫不在乎，反而是占不到的便宜，才會讓她抓心撓肝的難受。

　　卧室裡。

　　汪春玲将楚月做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感激的眼眶再一次濕潤。

　　她輕聲問，“楚同志，我們萍水相逢的，為什麼……為什麼你願意這麼幫我。”

　　“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楚月指了指一旁的書桌，眸色複雜深邃。

　　汪春玲轉頭看過去，看到書桌上放着幾本書，都是高中教科書，其中一本是語文課本。

　　每一本書都非常陳舊，看得出有些年頭了，書本封面上都寫着高一一班，以及汪春玲的名字。

　　這些書的來曆，跟汪春玲的人生變故有關系。

　　早些年社會變動，汪春玲的父母被定性成了資本家，那個時候她剛上高一，還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突然之間家庭巨變，父母被送去西北礦山，她被安排下鄉當了知青。

　　從家裡離開時，汪春玲一樣東西都拿不出來，唯一帶在身上的是上學時候的書包。

　　那個時候她幻想着可以考大學，給父母争光，可是一下子天崩地裂，她的家沒了，父母也沒了，高考制度取消了，她被安排在一個農場做最髒最累的活，還有人成天罵她是資本家小姐。

　　就這麼挨了兩年，兩年後，她因為長得漂亮，被婦女主任安排了相親。

　　相親對象剛好是從部隊裡回家探親的周志堅。

　　周志堅對汪春玲一見鐘情，文靜秀氣又容貌出色的汪春玲，跟一般的農村姑娘完全不同，他鐵了心要跟汪春玲結婚，哪怕李金花因為汪春玲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又哭又鬧，還是沒能讓周志堅改變。

　　就這樣，汪春玲和周志堅還是結了婚。

　　在婚後，李金花對汪春玲各種挑刺，不僅覺得她晦氣，還覺得是她壞了周志堅的前程。

　　李金花經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要不是你，我兒子怎麼可能隻是一個連長，他早就應該當團長了！當營長了！”

　　真是好大的口氣！

　　婆婆兇悍，丈夫充耳不聞，汪春玲連支撐她的娘家都沒有，隻能一天一天的忍受這樣的日子。

　　以至于她連如何生産，控制她身體的權利都沒有。

　　在這些日子裡，每次痛苦難忍的時候，汪春玲都會拿着那幾本書，一頁一頁的翻看。

　　字裡行間，她看的不是文字，而是那個無憂無慮、父母還在她身邊的快樂時光。

　　楚月在給汪春玲接生的時候，有看到那幾本書，特别是那本語文課本。

　　一瞧見，就讓她想起了原主。

　　因為這具身體和意識裡，或多或少還殘留着一些原主的情感。

　　如果原主沒心梗氣死，而是被李阿妹逼着結婚了，遇到的男人若不是陸戰凜……原主的處境會如同汪春玲這般。

　　汪春玲就好像是第二個原主，讓楚月對她更多了一絲同情。

　　她更願意對她好。

　　一些糖，一杯麥乳精，對楚月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汪春玲還看着那幾本書，沒理解楚月是什麼意思，那幾本書有什麼特别的嗎？

　　楚月已經從情緒中走出來了，看着汪春玲懷裡小小的孩子，小手還沒一個砂糖橘大，臉蛋也沒巴掌大，一出生就被她打了屁股，命大才活過來的一個小姑娘。

　　“這孩子能給我抱抱嗎？“

　　“當然可以。”汪春玲把孩子遞給楚月，“我還沒給孩子起名字，楚同志，孩子的救命恩人，不如你來取。”

　　小小的孩子，到了楚月懷裡，好似沒有重量一樣，很輕很輕，确是一條珍貴的生命。

　　楚月擡頭看了看窗外，天氣不錯，有淡淡的金色陽光，在冬日裡溫暖一片。

　　“暖陽。叫她暖陽吧，希望她一輩子都像陽光一樣溫暖燦爛。。你覺得怎麼樣？”

　　“暖陽……暖陽……是個好名字，聽着就很溫暖。小名就叫暖暖……暖暖……你有名字了。”

　　汪春玲很喜歡這個名字，不停喊着暖暖。

　　陸元寶從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在一旁踮着腳尖，伸長脖子，往楚月懷裡看。

　　楚月稍稍放低一些，讓陸元寶看得更清楚。

　　陸元寶湊近了，驚訝道，“她……好小。”

　　楚月笑了笑，“小嬰兒都是這樣的，你小時候也是這麼小，然後一天一天長大的。”

　　陸元寶覺得神奇，輕輕碰了一下小嬰兒的下手，他的手指立馬被捂住了，軟軟的，暖暖的，人小小的，但是力氣一點都不小。

　　而且……

　　陸元寶在小嬰兒的身上，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是……牛奶。

　　楚月給他喝的牛奶，就是這個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