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玲懷孕才剛八個月半，都不滿九個月，軍醫說她預産期在下個月，怎麼就突然要生了？”陳鳳英眉心緊皺，急吼吼的反問。

　　夏曉蘭又慌又亂，她剛結婚半年，又沒生過孩子，哪裡知道這麼清楚。

　　她隻是趕巧了就住在汪春玲家隔壁，“我哪知道那麼多！就聽到隔壁屋子裡鬧得厲害，春玲說她羊水破了，都喊上救命了！嫂子們，别愣着了，快過去看看吧，别鬧出人命了！”

　　“夭壽！一定是春玲她婆婆李金花又作妖了！我們大夥兒一起去！”

　　随着人群中一吆喝，原本圍着楚月的嫂子們全都轉移陣地，朝着汪春玲家趕過去。

　　楚月和陸元寶，以及宋七就這麼被扔下了，宋七剛被嫂子們誤會圍攻過，臉上還紅着，一時間根本不敢跟楚月說話。

　　楚月看着嫂子們走遠的背影，聽說是有人要生孩子了，倒是有些好奇。

　　“我們也去看看。”

　　楚月牽着陸元寶的手，沖着嫂子們的走遠的方向追了上去。

　　宋七見狀如此，急忙拉了拉身上的背包，一同跟了上去，“嫂子，你等等我呀。”

　　家屬院就這麼點大，過了幾個路口就到了汪春玲家。

　　平房的小院門外，有兩個臃腫的身影正在拉拉扯扯，其中一個是五六十歲的老婆子，個子不高，身形發福，深深凹陷的眼窩，三角吊梢眼，非常精明又帶着刻薄的長相。

　　另外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孕婦，肚子又大又圓，看着不像是八個多月，更像是九個月多即将要臨盆的，她肚子很大，但是四肢卻是細細長長的，看着很古怪。

　　這兩人就是嫂子們剛才提到的汪春玲，以及她的婆婆李金花。

　　李金花穿着灰色的棉襖子，雙手叉腰站在院門處，尖聲高喊着，“今天沒有我允許，就不許你出這個門！”

　　伴随着一起響起的，還有汪春玲一聲一聲的凄慘哀求聲。

　　她身上圓滾滾的肚子又沉又疼，雙腿不停在哆嗦，整個人早就坐不住了，又因為的大着肚子蹲不下去，最後是以扭曲姿勢，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拉着李金花的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媽，我求求你了，讓我去醫院吧，我真的疼得受不了……媽，求求你……我跪下來求求你了……”

　　汪春玲疼得面容扭曲，發絲淩亂，臉色發白，渾身不停打着哆嗦，明明是大冷的天，額頭上卻冒着豆大的汗水。

　　她的眼睛早已經通紅，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但是汪春玲的婆婆李金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寸步不讓，她對汪春玲的哭喊置若罔聞，還發出不屑的嘲諷。

　　“女人受點疼算什麼？我看你就是太嬌氣了，這麼點疼都受不了。想我當年隔兩年就生了一個，一口氣連生了七個，哪裡有像你這樣哭爹喊娘的。忍一忍就好了。”

　　“媽，我真的不行了……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我要去醫院，我要看看醫生……”

　　汪春玲說服不了李金花，又疼得渾身打顫，冷汗不停往下流淌，出于求生的本能掙紮。

　　她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撐着地面，在地上蠕動，哪怕爬也要爬到醫院去。

　　可是汪春玲才剛剛往前了一步，都沒走出院子大門，被李金花一把抓住了衣領，整個人給拖了回去。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不就是想去醫院做什麼剖……剖……切開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這樣你就可以打止疼藥，少受點疼了。我告訴你，我不答應！我都打聽過了，開刀生出來的孩子影響腦子，比正常順産的孩子笨！你肚子裡的是我們周家的大孫子，必須一點一點從你肚子裡生出來！”

　　“媽，不是我不想，實在是太疼了，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幾千年來女人都是這麼生孩子的，怎麼到你身上就不行了？别把你那些資本家小姐的做派放我面前！我說怎麼生，你就必須怎麼生，我的大孫子必須是最聰明的。你給我回去，好好去床上躺着。”

　　李金花扯着嗓門，說得振振有詞，道理一套一套的，她對已經癱軟在地上的汪春玲完全沒有同情心，直接扯着人就想把她拖進屋子裡面去。

　　汪春玲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雙手不停哆嗦着，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最後竟然隻能抱在李金花的大腿上。

　　她一遍一遍的，不斷哀求。

　　“媽……媽……放開我……醫院……我要去醫院……”

　　嫂子們急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剛好是這一幕，一個即将要生産的孕婦被這麼對待，哪怕外人都看得心揪起來。

　　“金花嬸，你這是幹什麼呢？怎麼往春玲坐地上啊，大冬天的多冷啊，快扶起來！”

　　“李嬸子，生孩子可是大事情，馬虎不得，既然春玲想去醫院，我們這就送她過去。部隊裡有衛生隊，有軍醫，距離那麼近，走幾步就到了。”

　　“你看春玲疼得都不成樣子了，趕緊送醫院吧，千萬别鬧出人命了。”

　　陳鳳英和黃愛芳一群人心急火燎的往前，有人想把汪春玲拉起來，有人想把李金花拽開，七手八腳想要幫忙，竟然全都被李金花給擋了回來。

　　李金花大喊一聲，“這孩子是我們周家第一個大孫子，如果弄不好出了事情，你們能負責嗎？”

　　嫂子們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窘迫不知是怎麼辦才好。

　　李金花堅持不讓汪春玲去醫院，就是因為知道去了醫院後，醫生會給汪春玲做剖腹産，一直都有傳言，剖腹産生出來的孩子影響智商。

　　普通順産生出來的孩子，是在産婦體内的産道擠壓拼搏出來的，那樣的孩子更聰明，身體也更好。

　　自從汪春玲懷孕後，李金花日日夜夜盯着她的肚子，有多麼在乎她這個大孫子，全大院裡的人都知道。

　　萬一這孩子生出來後有點頭疼腦熱，或者是學習成績不好，李金花絕對會纏着她們一輩子。

　　就李金花這張利嘴，大院裡一般人還真受不住。

　　所以嫂子們紛紛退縮了，隻能眼睜睜看着李金花拽着汪春玲往屋子裡走，往汪春玲是在地上拖行的。

　　汪春玲的羊水早就破了，濕漉漉的液體淋在她的棉褲上，印出了潮濕水痕，在地上拖出了一道痕迹。

　　“幫幫我……我要去醫院……好疼，真的好疼……我疼得受不了……”

　　陳鳳英看着這一幕，又氣又惱，對着李金花大聲喊道，“李婆子，你就算再不喜歡汪春玲，她也是你兒媳婦，肚子裡是你們家的孩子，她都這樣了，還不快去醫院，你還讓不讓她活了？”

　　“我不喜歡她？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喜歡她了？自從她懷孕開始，都是我親力親為的照顧，家裡有了好吃的哪一次不是都給她吃，要不然她肚子裡的孩子能長這麼好？”

　　李金花不甘示弱的吼回來。

　　“再說了，她沒生過孩子，難道你們還沒生過孩子嗎？女人生孩子哪裡有不疼的？不都忍一忍就過去了。她現在生第一個就受不了，以後還生不生第二個，第三個了？這是我們周家的事情，你們這些外人誰都别想插手！她今天必須把我大孫子平平安安的生出來！你們再敢摻和，害了我的大孫子，我老婆子豁出命來，也要找你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