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陳季星趕着回去吃年夜飯，放下妹妹後就調轉車頭回去了。

　　陳星淩推開門進屋，瞧見兒子在園子裡玩，而李瑛則在廚房破口大罵，似乎在罵趙小杏。

　　小虎子瞧見媽媽，連忙興奮奔跑過來。

　　“媽媽！你可回來了！”

　　陳星淩抱住兒子，問：“奶奶什麼時候來的？你爸呢？”

　　小虎子答：“爸爸在廚房。媽媽，不好了……早些時候叔叔和嬸嬸來了，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嬸嬸的眼睛紅紅的。後來，奶奶就罵了嬸嬸，嬸嬸就哭着跑了。叔叔追了出去，可奶奶還在罵嬸嬸。”

　　陳星淩暗自覺得不妙，推了推兒子。

　　“你接着去玩，媽媽先進去看看。”

　　小虎子非常乖巧，拿着小風車哒哒跑開了。

　　陳星淩想起婆婆昨天的“叮囑”，連忙躲去了書房，悄悄從超市空間拿出一大捆牛肉幹。

　　接着，她擰着牛肉幹往廚房走去。

　　隻聽到李瑛噼裡啪啦罵着，嘴裡沒一句好話。

　　“……啥事都幹不好！連那麼重要的東西都能亂塞亂放！她就是腦筋不好，不然哪會這麼幹！阿異娶到她那樣的掃把星，真是夠倒黴的！家門不幸啊！娶了這樣的一個孬貨！”

　　“出身不好沒文化！模樣不好，又黑又壯——猩猩也沒她那樣醜！畏畏縮縮沒點兒膽量！我就罵了她幾句，她還敢哭！我罵錯了啊？她不該罵啊？真夠氣人的！”

　　陳星淩走進廚房，發現李瑛正在一邊摘菜，一邊罵人，而顧奇則在切鹵肉。

　　顧奇沒回頭，淡聲：“媽，小杏又不是故意的，你罵她又有何用？那些是他們自己賺的錢，她比你更心疼。”

　　“她心疼？！”李瑛咬牙切齒：“心疼有個屁用！忒沒用！連一點兒錢都收不好！阿異辛辛苦苦賺的錢，都讓她給毀了去！這不是拖累阿異是什麼？！簡直就是掃把星！”

　　“怎麼了？”陳星淩問。

　　她突然說話，把廚房裡的母子都吓了一跳，不約而同轉過身來。

　　李瑛瞥了陳星淩一眼，沒好氣道：“除夕都快過了，你現在才知道回來！”

　　陳星淩将手中的牛肉幹一把甩給她。

　　李瑛本能抱住，轉而驚喜瞪大眼睛，樂滋滋摩挲來去。

　　“這玩意越啃越香……不孬……真不孬！”

　　顧奇微微一笑，問：“怎麼回來的？剛剛我好像聽到摩托車的聲響。”

　　“四哥送我回來的。”陳星淩洗了洗手，答：“他趕着回去吃年夜飯，就沒進來。小杏他們怎麼了？”

　　顧奇眉頭微蹙，低聲解釋：“阿異和小杏的工資都是小杏在保管。出租屋那邊時不時有老鼠，他們一開始并不在意。昨晚小杏發現他們攢的錢都被老鼠啃壞了，好幾張大團結都少了一大塊。”

　　“不是吧？”陳星淩問：“在哪兒？讓我看看。”

　　顧奇搖頭：“被阿異拿走了。小杏很自責，也很難過。小兩口估摸吵過架，小杏過來的時候紅着眼睛。剛好我媽來了，阿異告訴她這件事。小杏哭着跑出去了，我讓阿異趕緊去追她回來。”

　　“這也怨不得小杏——”陳星淩道。

　　“怨不得！”李瑛氣呼呼尖聲：“不怨她怨誰？怨老鼠啊？錢讓她收着，她都能給收沒了！有錢都能整成沒錢！這得多沒用啊！她也不想想阿異賺錢多不容易！”

　　陳星淩淡聲：“誰賺錢都不容易。小杏她也有賺錢，她自然也了解賺錢不容易。損壞的錢是阿異的錢，也有她的錢。她是最内疚最難過的人，她比你更難過。您就少說兩句吧。”

　　李瑛用力扯了一塊牛肉幹，煩躁不已啃起來。

　　“幾十塊錢就那麼沒了！沒了！”

　　陳星淩想了想，道：“不一定吧。等阿異回來，看看那些錢破損得多厲害，如果還剩三分之二，可以去找銀行換出來。”

　　“沒。”顧奇低聲：“好些都隻剩一小塊一小塊。幾張大團結都少了大半，不止三分之一。”

　　陳星淩提議：“等過了年，拿去銀行試一試，看看可不可行。”

　　接着，她開始幫忙準備年夜飯。

　　李瑛将發好的面取出來，迅速切小搓薄，開始包韭菜餃子。

　　顧奇切完鹵肉後，拿出昨天嶽丈送的石斑魚仔細清洗，放進大盤子中。

　　陳星淩将姜絲辣椒絲放進魚肚和外面，淋上一點兒熱油，放進蒸籠裡頭蒸。随後又拿出馬大禮送的一些糍粑糕放在另一個蒸籠裡。

　　這時，外頭傳來開門的聲音。

　　陳星淩探頭張望，發現是顧玄來了，而不是顧異小兩口。

　　她想了想，忍不住道：“阿奇，你去看一看，幫着勸一勸。”

　　顧奇聽明白了，洗手走出廚房，牽出自行車匆匆出門。

　　“爸爸！我也要去！”小虎子追了出去。

　　顧奇将小家夥撈在前面的橫杠上，大長腿一蹬，自行車平穩出發了。

　　陳星淩幫着婆婆一起包餃子。

　　顧玄低聲打了招呼，坐下一并幫忙。

　　李瑛的臉色仍是臭得很，輕哼：“做錯事了，還得大伯哥去勸！她莫不是要反了天不成！”

　　陳星淩冷冷瞥了婆婆一眼，成功讓她住了口。

　　三人默默包着餃子。

　　本以為顧奇父子倆很快就能回來，誰知大半個小時過去了，天色開始暗沉下來，仍不見他們幾人的身影。

　　陳星淩暗自有些擔心。

　　外頭陸陸續續傳來鞭炮聲，很是熱鬧，自家的門庭卻冷冷清清的。

　　李瑛靠在廚房的竈台上打瞌睡，時不時傳出低低的鼾聲。

　　顧玄走了出來，淡聲問：“嫂子，究竟怎麼了？”

　　陳星淩歎氣，将事情的始末說給她聽。

　　顧玄面癱的臉微沉：“二嫂不是故意的，不好怪她。”

　　“可你媽不這麼想啊！”陳星淩苦笑。

　　這時，顧奇和小虎子回來了。

　　“出租屋裡頭沒人，房東說他們沒回去。我在附近地方都找遍了，哪兒都沒有。”

　　陳星淩眉頭皺起，看着已經黑沉下來的天。

　　“阿異追出去的時候沒太遲吧？你确定他追得到小杏？”

　　顧奇點點頭：“幾句話的功夫而已，不會追不上。”

　　“那就好。”陳星淩道：“我們先吃點兒東西，晚些再等等看。”

　　本該是歡歡喜喜的團圓飯，誰知卻吃得十分忐忑，胃口也差了許多——除了李瑛。

　　李瑛風卷殘雲吃飽後，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阿玄，飽了沒？走！咱們回去了！”

　　顧玄搖頭：“我要留下等二哥二嫂。”

　　李瑛白了女兒一眼，沒好氣道：“他們肚子餓了自然就會回來吃。他們有自個的小窩能做飯，餓不死他們！”

　　顧玄沒搭理她。

　　李瑛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紅包塞給小虎子：“大孫子，大富大貴！快快長大！”

　　“謝謝奶奶。”小虎子麻利接過，脆脆笑道：“奶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李瑛“哎喲喂”兩聲，總算露出笑容。

　　“還是我大孫子乖！這些話我聽着就歡喜！”

　　她扭過頭去，催促女兒跟自己一起回去。

　　顧玄搖頭。

　　李瑛有些不耐煩，轉身掏出手電筒自己先回去了。

　　陳星淩和顧奇将廚房收拾幹淨，叮囑顧玄和小虎子在家裡守着，各自騎上自行車出去尋找。

　　不料他們剛出去片刻，顧異和趙小杏便回來了。

　　顧玄見他們都沒什麼事，指着廚房道：“大哥大嫂去找你們了，他們說東西都在蒸籠裡頭熱着，讓你們回來就去吃。”

　　兩人早已饑腸辘辘，點點頭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