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他媽！虎子！虎子！”

　　傍晚時分，李瑛将三園的大門拍得啪啪啪作響。

　　片刻後，大門徐徐打開了。

　　小虎子探出小腦袋，喊：“奶奶！”

　　李瑛連忙擠了進來，狐疑問：“虎子，我去辦公室找你爸——他們說你爸出差了，啥時候的事呀？”

　　小虎子答：“前天下午。”

　　李瑛關切問：“前天下午？還沒回來？有沒說啥時候回來？”

　　“沒。”小虎子脆脆答：“爸爸說他要出差一趟，地點暫時不确定，回程也不确定，争取過年前回家。”

　　“啥？！”李瑛驚訝瞪眼：“那——那不得半個月？！他去哪兒出差了？不确定是啥意思？”

　　小虎子解釋：“就是不能讓别人知道，要保密的意思。”

　　李瑛狐疑想了想，沒再繼續問下去。

　　“你媽在家不？廚房有雞蛋沒？”

　　小虎子答：“有二十三個。”

　　李瑛快步往廚房走，一邊解釋：“你玄姑姑學習辛苦，我得弄些雞蛋給她補補才行。一會兒你媽回來——”

　　“我媽她在書房算賬。”小虎子打斷她道。

　　李瑛不在意揮揮手：“她算她的賬，我拿完雞蛋就走。”

　　小虎子忍不住問：“奶奶，你們最近沒去食堂那邊吃飯嗎？”

　　“有。”李瑛答：“你玄姑姑她不喜歡熱鬧，我吃飽就打些回去給她吃。她放寒假了，這一陣子為了考試沒少熬夜，我打算今晚蒸幾個雞蛋給她補補。”

　　小虎子“哦哦”點頭：“我也放假了。我媽說四舅舅明天要來接我去外公外婆家，住到過年再回來。”

　　“喲！那敢情好！”李瑛笑眯了眼睛，道：“記住，要多吃些魚蝦和魚泡。對了，等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給奶奶帶幾斤大蝦。”

　　“好，我記得了。”小虎子認真記下。

　　李瑛想了想，壓低嗓音：“聽你媽上次說，你外婆養了一大群鴨子和一群雞準備過年吃。你回來的時候，記得讓你外婆殺幾隻帶過來。”

　　小虎子轉了轉眼睛，嘟嘴問：“會不會太多？媽媽說東西不能要太多，不然吃不完就浪費了。浪費是壞習慣，不能學哦。”

　　“不會浪費的。”李瑛笑眯了眼睛，解釋：“不止你們一家三口要吃，我和你玄姑姑要吃，你叔他們也要吃。你不帶多一些，回家不夠呀。”

　　小虎子“哦哦”受教點頭。

　　李瑛心滿意足晃進廚房，直奔木櫃子打開，一眼就瞧見一盆漂亮的大雞蛋，外加十幾根豬肉臘腸。

　　“哇～～”她趕忙從口袋裡扯了網兜出來，麻利将臘腸全部裝上。

　　小虎子自顧自跑回院子裡玩。

　　倏地，外頭傳來拍門聲！

　　小虎子以為是嬸嬸過來做飯，正打算去開門——

　　“有人在嗎？顧奇在嗎？”一道陌生的男人嗓音喊。

　　小虎子想起媽媽的叮囑，小心湊了上前，卻不打開門。

　　“你找誰？我爸爸不在家。”

　　外頭的男聲答：“我是郵遞員，給你們送信來的。小孩，你家有其他大人嗎？這是國外來的信件，必須簽字才能收。”

　　“請等等！”小虎子撒腿往書房奔去。

　　一會兒後，陳星淩牽着兒子打開門。

　　郵遞員将一封帶着陌生圖案的信封遞上，又指着一旁的紙張解釋：“顧奇的家屬吧？在這兒簽下名字，麻利些！”

　　陳星淩接過信封，發現上頭竟是顧妙的字迹！

　　以前在老家那邊，廚房經常用兩個小姑子用過的本子或書頁來包食物。

　　人如其字，顧玄的字寫得一眼一闆，筆畫硬邦邦，看不出什麼情感。顧妙的字向來又大又胖，首尾模模糊糊，一些點啊橫啊，經常寫錯或寫漏。

　　她隻瞄了一眼，立刻就猜到是顧妙寫來的！

　　好家夥！一去兩個月，總算舍得給家裡一點兒音訊了。

　　她快速簽下名字，跟郵遞員答謝。

　　郵遞員騎上自行車輕快離去。

　　小虎子好奇踮腳張望：“媽媽，是誰寫來的？郵遞員叔叔剛才說是從國外寄來的——是不是妙姑姑呀？”

　　“是。”陳星淩将信遞給他看。

　　小虎子瞥一眼，問：“妙姑姑給爸爸寫信呀？”

　　“嗯。”陳星淩低聲：“進去，拿給你奶奶看。”

　　小虎子拿着信封興奮往廚房奔：“奶奶！奶奶！妙姑姑來信了！小姑姑來信了！”

　　陳星淩将大門關好，慢悠悠跟上。

　　到了廚房門口，發現李瑛一邊摟着小虎子，一邊哭得稀裡嘩啦。

　　小虎子正用學校朗誦課文的大嗓門一字接一個字念着：“……大哥，我想回家。我好想媽，也好想渝城那邊。可這邊沒有船可以回去，隻能等多幾個月。等船來了，我馬上就回家。”

　　陳星淩暗自翻白眼。

　　果然不出她所料，顧妙根本吃不了苦，沒法跟陳南泰在外頭共患難，很快就會想辦法逃回來。

　　小虎子念完，忍不住嘀咕：“妙姑姑的語文讀得不行，一封信寫得亂七八糟，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通篇下來都是她想要回家，其他什麼都沒有。”

　　李瑛哭得滿臉淚水，拍了拍小虎子的兇口。

　　“臭小子，你懂毛啊！她打小就從沒離開過我，隻要一走開就會馬上想要回來的。幾個月才能有船——還得多久？她寫了沒？”

　　“沒啊！”小虎子道：“時間沒寫，名字也不署。不過就裡頭這麼說，應該是小姑姑剛到那邊寫的。因為這裡有一句‘來了兩三天，我就沒吃到一口喜歡的。’。”

　　李瑛一聽，更是心疼得不行。

　　“我滴寶啊……吃都吃不好……鐵定是瘦了。她從小就沒吃過苦，一下子去那麼遠……哪裡受得住啊！我滴妙妙啊……”

　　陳星淩接過信封瞄了幾眼，道：“按上面的日期算，至少得兩個來月才能寄一封信回來。”

　　李瑛擦着淚水問：“虎子他媽，現在該咋辦啊？上頭有地址沒？咱們麻利去找阿妙吧！”

　　“有一個地址，貌似是一個城市。”陳星淩搖頭：“沒具體地址，找起來不容易。我回頭找地圖查一查，再找一些老華僑問問看。”

　　李瑛催促：“那你快些去呀。”

　　“天都黑了。”陳星淩道：“要問也隻能明天去問。隻能打聽而已，去國外找是不可能的。”

　　李瑛嫌棄瞪她一眼，道：“你不去，那我就讓阿異去！阿奇不在家，我還有阿異來着！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我要是靠不住，你早喝西北風去了。”陳星淩的眸光掃過她身邊的大網兜，問：“雞蛋、臘肉、包菜、大蔥——廚房都被你搬空了吧？”

　　額？

　　李瑛尴尬撇撇嘴：“正說着阿妙來着，你扯那麼遠做甚？！你們快些去找阿妙啊！找人家認識路的老華僑帶你們去找！快啊！”

　　“沒空，也沒錢。”陳星淩涼飕飕解釋：“快年底了，我這邊一大堆事要忙。阿奇出差去了，家裡連搭把手的人都沒有。出國要申請護照，護照沒一兩個月是辦不下來的。還有，幾張船票至少好幾百塊，我可沒那麼多錢。媽，你有錢嗎？”

　　一句話直戳李瑛的心窩，直接把她給問懵了！

　　李瑛身邊的錢都盡數賭沒了，現在一個月兩兒子隻給她十塊錢。目前全身上下湊不出來五六塊錢，讓她上哪兒整幾百塊呀！

　　李瑛支支吾吾：“你……你身邊沒錢了嗎？要不——要不回娘家借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