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妻子都會帶回來一些熟肉加幾把青菜，偶爾是烤制五花肉或燒雞，偶爾是烤鴨或鹵鵝。

　　一天能吃一頓這樣的好肉，他也不用擔心弟弟或弟媳會營養不足。

　　他們現在剛成立小家庭，經濟收入也還不穩定。自家兄弟，能幫拉一把就幫一把。

　　“飯熟了，菜洗好了。”顧奇解釋：“等她們回來炒菜，就能吃飯了。”

　　他不大會下廚，隻會蒸米飯和洗菜。

　　顧異中午吃的飯和菜都不多，早已經饑腸辘辘。

　　“哥，要不我來炒菜吧。等嫂子和小杏回來，馬上就能開飯。”

　　顧奇疑惑問：“你還會炒菜？”

　　“當然。”顧異笑呵呵解釋：“下鄉那會兒我負責我們那一隊知青的夥食兩三年，煎炒烹煮都學了一些。”

　　“你——你之前為什麼不下廚？”顧奇忍不住問。

　　顧異聳聳肩：“小杏她會幹呀！我幫忙打打下手就夠了，家務活還得讓女人去幹。哥，别說老弟我沒提醒你哦！家務這種東西，一旦你幹了，以後就通通都得你來。有些原則咱男人必須堅持，不能随随便便就放棄掉。”

　　“原則？”顧奇眉頭微蹙：“什麼原則？”

　　顧異理直氣壯答：“家務活本來就得女人幹，咱們能幫就幫一些，但不能全攬了。你要是全都攬下來，以後你就慘咯！”

　　顧奇扯了一下嘴角，反問：“家是你和小杏兩個人的，對吧？她要賺錢幫忙養家，你也要賺錢養家。憑什麼她回到家還得幹所有家務活，而你動手則是在幫她？”

　　顧異一時語塞。

　　當哥的絲毫沒給他面子，訓斥：“古人說男主外，女主内。你如果能一個人賺錢養家，兼顧得了所有，小杏靠你養着，她料理家務比較多，那還說得過去。事實證明你行嗎？靠你一個人賺錢，小家庭緊緊巴巴，所以小杏不得不去幫着賺錢。既如此，你分攤家務不是應該的嗎？一家人的活兒，需要計較你的我的？什麼話！”

　　顧異縮了縮脖子，委屈低聲：“哥，我……大多數男人不都這樣嗎？我又不是第一個。”

　　“别人能這樣，你就能這樣？”顧奇冷着臉沉聲：“媳婦是你的？還是其他人的？你自個的媳婦不心疼，别人會幫你心疼？哪一天你家庭出現問題，媳婦對你怨恨如山的時候，别人會搭理你幫你？啊？”

　　顧異被教訓得連連點頭，趕忙拿來砧闆擦洗幹淨，開始切菜。

　　小虎子在一旁吃吃偷笑。

　　顧異偷偷瞪他，埋頭認真幹活。

　　顧奇拿起掃帚，将剛才的水漬打掃幹淨。

　　“就算以後不用小杏幫着賺錢養家，你也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家務活天天都有，三餐天天都必須吃，活兒真的非常多。你幹多一些，小杏就能少幹一些，多一個人幫忙就少費一半的時間。如果讓你每天待家裡隻幹家務活兒，你會喜歡不？”

　　“……不會。”顧異苦笑哈哈：“我多半會崩潰。”

　　顧奇沉聲：“設身處地為她想一想，别為了一點兒所謂的男人面子，害自己的媳婦受累。”

　　在他看來，那些連自己媳婦都不心疼的男人，要麼是不愛自己的妻子，要麼就是腦子有病。

　　像星兒和小杏這樣勤懇良善的好媳婦，在外幫着賺錢養家，回家還要各種忙，如此賢惠勤快的好妻子，怎能不好好珍惜！

　　顧異一聲不敢反駁，埋頭默默炒菜。

　　一旁的小虎子賊兮兮加一句：“面子是什麼？是面嗎？能吃不？能值幾個錢？”

　　額？

　　顧異滿臉通紅，偷偷瞪了瞪小虎子。

　　“臭小子懂毛呀！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小虎子大笑：“王欽跟李師兄就是這麼說的！我覺得好有趣，就引用過來咯！”

　　“去去去！”顧異笑罵：“小屁孩學大人說話！”

　　顧奇将兒子從凳子上抱下來，取了抹布丢給他。

　　“去，把飯桌擦洗幹淨。”

　　小虎子屁颠屁颠去了。

　　很快地，顧異将菜炒好了。

　　顧奇端菜上桌，随口吩咐：“刷洗幹淨，爐竈上也擦一擦。”

　　“哦哦。”顧異忙照辦。

　　陳星淩載着小杏累籲籲回來的時候，菜已經炒好，白米飯也已經上桌。

　　顧異取出自行車前挂着的燒雞，幾下砍好裝盤，一并也端上桌。

　　“哇！”陳星淩贊道：“第一次到家洗手就能吃飯——真好！”

　　趙小杏也是感動不已，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對……俺也覺得真好。”

　　顧異見她曬黑了不少，臉又黑又紅，眉間盡是勞作的疲倦，衣服上都是塵灰，腳上的布鞋沾滿污垢，心忍不住抽了抽。

　　大哥罵得對！

　　倘若他能賺大錢，兼顧得了小家庭，小杏何至于去外頭幹那麼辛苦的活兒。而他卻還惦記着“所謂的男人面子”，還想着要偷懶！

　　——真特麼混賬！

　　他柔聲：“杏兒，快吃飯吧。”

　　“哎！”趙小杏歡喜笑開了，露出一口白牙。

　　吃過晚飯，有人洗碗，有人收拾，有人打掃地闆，很快就收拾妥當。

　　顧異和趙小杏回去了，顧奇帶着兒子上樓洗澡。

　　陳星淩背着書包去書房，将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迅速解決，又将今天工地的進貨單和日工的工資單仔細登記好。

　　大學的功課并不多，會計專業兩個班一共六十多人，每天擠在一個教室上課，密密麻麻都是人。

　　會計專業是她的老本行，她瞄過發下來的課本，發現都是基礎課程，對她來講小菜一碟。

　　第一學期的功課不多，一周十八節課，大多數下午都沒課。

　　她不是内宿生，自由度非常高，所以她常常跑去工地那邊忙，也沒在乎老師點不點名。

　　這年頭大多數學生都極愛學習，遲到早退的情況極少，逃課的情況更是鳳毛麟角。

　　正因為這樣，幾乎所有的老師都沒有點名。加上兩個班經常一起上課，好幾十人湊一塊兒，老師也沒能發現少了誰。

　　工地那邊離渝城大學近，她常常最後一節課再去上課，問一問同學今天有哪些作業，然後隔天早上去班裡交上，随後找機會逃課溜走。

　　相比她的“膽大妄為”，馬大禮就顯得小心翼翼多了。

　　師範專業的課程更輕松，課也更少，課文内容也不難。馬大禮發現自學起來頗容易，暗自嫌棄上課浪費時間，于是也學她一樣逃課去工地。

　　一開始他戰戰兢兢的，漸漸發現晚上自學不愁跟不上進度，便也開始天天逃課。

　　陳星淩晚上做作業看看書，他則在工地那邊守夜學習，入夜後才放下鋤頭拿起筆頭，早起一般還會幹一兩個小時活兒，然後再去學校。

　　工地開工的第一天，陳星淩就讓師傅們在一旁搭建三間小房子，一間當暫時廚房，一間當臨時辦公室兼馬大禮的卧室，最後一間是洗手間。

　　渝城這邊中秋時節仍時不時有雷陣雨，一旦大雨來襲，衆人就躲進廚房或辦公室，也不用擔心沒處能躲雨。

　　馬大禮很喜歡那臨時辦公室，建好隔天就搬進去住，一日三餐加守夜都在那邊，幾乎把工地當成自己家。

　　有他把守得緊，她也盯得緊，工程目前進展非常順利，廖大爺也十分滿意。

　　“星兒！”顧奇頭發濕漉漉走進來，白色襯衣加五分短褲，氣質清新又不失溫潤：“忙完了嗎？快些去洗澡吧，我把水都兌好了。”

　　陳星淩答好。

　　小虎子跟在後頭，笑嘻嘻道：“媽媽，你快上樓吧。我和爸爸今晚要下棋來着！”

　　陳星淩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道：“隻是下棋而已，把棋盤搬上樓吧，樓下的燈一并關了。”

　　“不。”顧奇解釋：“劉哥可能要過來做客。”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下，門外響起了拍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