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想多了。

　　李向前提着北山角往自己自行車走的時候，就告訴李龍，他啥也别準備，這邊供銷社各方面都有人保障。

　　中午的吃喝、幹活用的工具、聯絡宣傳部門人員、幹活用車、人員協調等等，他隻需要負責牧民那邊的協調就行了。

　　李龍頓時就很開心，省了許多事情啊。

　　他一點也沒有被撇開不被重用的想法，眼下事情越少越好。

　　李龍的心思李向前不知道，他可能還擔心李龍想不通，在把北山羊角卡在自行車後座上的時候，專門給李龍解釋了幾句：

　　“不是不需要你辦這些事情。咱們供銷社那麼多人呢，總不能隻顯着你一個人。當然，你有能力，這個大家都清楚，但各司其職嘛。你就扮演好你這個民族團結的聯絡人就行。”

　　李龍自然樂得清閑，他和李向前告别，開着吉普車回大院子去了。

　　路過收購站的時候，李龍發現來這裡的人多了起來。想來應該是和孟海他們的思路大同小異，現在把家底子閑房子裡放的那些自己用不着的東西拿出來換錢，然後拿着錢去買農資。

　　這事顧博遠和他說過，因此收購站裡那個農資店又開門了，顧博遠專門負責收東西，孫家強和梁雙成兩個一遞一天的，分别在農資店裡站櫃台，賣東西記賬。

　　為了這個，顧博遠把老關系又聯系上了，專門送來了幾大車的農資，他現在财大氣粗，農資這些東西，保持期長，所以不擔心放着有啥問題。

　　這些過來賣東西的也樂得省事，主要還是本縣的——賣了東西，轉手就買了農資，不需要多跑路。

　　顧博遠主要還是聽李龍的意見，為的是擴大人流量，所以農資這方面賺的錢少，利薄，倒是成就了收購站的名聲。

　　所以現在賣東西是排得一條長隊，買農資也排得一條長隊，可不僅僅是過來賣東西的人買農資，還有其他人也在買。

　　李龍也隻是看了一眼，并沒有過去幫忙，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天辛苦了一上午，可以休息了。

　　兩天後的早上，李龍開着吉普車到供銷社集合的時候，發現馬曉燕已經在了。

　　馬曉燕看李龍下車，主動上前和他打着招呼，問着山裡的情況。

　　得知路已經修了三十公裡，馬曉燕一臉的驚訝，她是真沒想到李龍組織人修路動作這麼快！

　　在驚訝過後，馬曉燕就又問起了其他事情，包括冬天往燕京供應肉的事情。

　　“當時我在烏城學習，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有些晚了。可惜了，多好的素材啊！”馬曉燕惋惜着。她想着這篇要是能寫出來，上北疆日報是必然的，說不定還能弄個頭版呢。

　　頭版的威力可是非常大的，如果自己真上了，說不定還有可能提一級——可惜了。

　　她看李龍的目光一直有變化，隻是沒想到，自己去培訓的時候，李龍還能整出大事來。

　　所以以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和李龍的聯系緊密一些，新聞素材是不會少的。

　　這一次是官面上的任務，李向前直接聯系她的領導，領導也知道這件事情馬曉燕一直在跟，所以就交給她了。

　　李龍看着一些後勤上的人在往卡車上搬東西，工具、馕、榨菜之類的，還有一些人出來後找人簽到，看來進山的事情，越來越正規了。

　　隻是不知道這些人是心甘情願過去的，還是出任務的。

　　李向前問了幾個股，等人到齊後，進行了簡單的動員，然後組織登車。

　　馬曉燕拍了幾張照片後，就坐上了李龍的吉普車，等李向前上車後，李龍開車帶着，往山裡而去。

　　進山的時候，李龍就看到了路上東方紅七十五拖拉機的壓出來的印子，他心說孟海他們該不會已經進山開始幹活了吧？

　　哈裡木他們還在洗羊，這幾天主要做的這件事情。等李龍帶着兩台卡車到這裡的時候，哈裡木他們并不驚奇，玉山江帶着人過來，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

　　李向前和馬曉燕都知道這時候該在什麼位置，該拍照片拍照片，該講話講話。

　　因為路已經修着進山三十公裡了，李向前他們在這裡隻是做了短暫的停留，就繼續往裡進發。

　　而進發之前，玉山江就已經給李龍說了：

　　“那個孟海帶着人已經去修路了，帶得有三四十個人呢。”

　　“那今天宰的羊多一些。”李龍說道，“宰四隻羊吧。”

　　總不能中午吃飯的時候，供銷社的人吃羊肉，清水河村的人啃幹馍吧？

　　“好。”玉山江自然沒意見，笑着說道：“你們幹活的地方太遠了，呆會兒我騎馬帶着人過去到幹活的地方宰羊，做肉。”

　　“可以，這回李主任他們帶着大鍋，直接在修路的工地上就可以煮肉了。”李龍說道，“要不要我這邊回來把羊拉過去？”

　　“還是不要了。你的車還要拉人呢，拉羊的話，味道太大了！”玉山江擺手，“呆會兒我們騎馬過去！”

　　車隊往山裡開進的時候，李龍看到一路上果然有些地方被洪水沖過，然後又被人修好了。

　　顯然，孟海他們動作很快。

　　等追上孟海他們的時候，在距離冬窩子二十公裡的地方，孟海他們集體下車，正在修複一段被洪水直接沖垮掉的路——這一片路基就在河灘上，雖然加高加厚了，但因為是處在河灣處，洪水勢頭很大，直接把修好的路基沖的隻餘下不到一米的寬度。

　　這個工程量挺大，所以孟海他們到現在還沒搞好。

　　李龍看着前面停着兩台小四輪拖拉機，這就知道為什麼能來這麼多人還開的這麼快了。

　　東方紅七十方應該來得更早一些，眼下正在退過水的幹河灘上挂着推土闆推着戈壁石頭。

　　“好了好了，都下來，幹活！”李向前下車後看了看現場，知道一時半會兒這活根本幹不完，幹脆就喊着卡車上還在等着的供銷社幹部職工，“動作都快點兒！咱們可不是來度假的！”

　　他這一嗓子，立刻就把這些人給招呼了下來，人手拎着一件工具，準備幹活。

　　這一段被沖毀的路基有三四十米，拖拉機能把河灘上的石頭砂子推過來，但鏟平、修補的事情還得人來。

　　李向前的組織協調能力肯定是沒問題，看到清水河村的村民是逐段幹活，立刻就指揮着自己這邊的人從另外一個方向開始幹，兩邊往中間趕。

　　東方紅七十五拖拉機停了一下，孟海從駕駛門那裡露出半個身子，李龍沖他擺擺手喊了一句：

　　“先幹活，呆會兒再說！”

　　孟海聽到了，點點頭，縮回去繼續開起了拖拉機。

　　有拖拉機推石頭砂子，人工主要做的就是鏟平把路形給修出來。

　　供銷社邊也有二三十個人，雖然不乏坐辦公室的，但這些人基本上都在農村鍛煉過，不說上山下鄉什麼的，瑪縣本身就是個小縣，許多部門多的是和農村打交道。

　　所以這些人幹這些活并不陌生，動作雖然不如清水河村的人那麼熟練，至少幹起來像模像樣的。

　　不到一個小時，路基修好，大家紛紛放下了工具，這時候孟海從拖拉機上下來，和李向前他們打招呼。

　　去年有過合作，所以幹部職工和村民有些也認識，認識的都打招呼，聊了起來。

　　有些女職工就到河邊去洗手，這時候她們還挺在意形象的。

　　馬曉燕這時候還在忙，她要把孟海和李向前、李龍他們談話的場面拍下來，這都是素材。

　　能不能用上暫且不說，先拍下來存着。

　　萬一用得上呢？

　　“再往前，還有幾段是這樣的被沖毀的，不過都沒這麼嚴重。”孟海說道，“呆會兒你們先往前走，我要用拖拉機在這裡來回壓一壓，把路壓平，壓實，然後跟上去。”

　　“那今天就以修複這些路基為主吧。”李龍說道，“咱們不要求快，要把質量搞好。不過也别有壓力，這路是在河灘上修的，難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如果在河道這邊，路基邊上多搞些大石頭護着，有洪水沖過來的時候，破壞性會小一些。”李向前說着自己的建議，“附近大石頭還是有的。”

　　“那呆會兒咱們就撿一撿。”孟海覺得這個建議比較好。

　　李龍看了看四周，不是自己發現大玉石的地方，還好還好。

　　如果是那裡的話，那自己發現的那塊大玉石恐怕就難保住了。看來，得找時間把那塊玉石掏出來運走放起來。

　　不然那玩意兒就在路邊，總歸是容易被發現。

　　李向前叫了幾個股長過來，把活分派一下。

　　孟海給了建議，這些人隻需要把大石頭弄到河灘邊上，剩下的他開拖拉機來搞定。

　　李向前也沒拒絕，有機械力量，那人力就别浪費。

　　反正最多給這邊提供一些油就行——本身卡車上就拉着一桶柴油呢。

　　很快，休息了一會兒的幹部職工和村民開始嘻嘻哈哈的尋找大石頭。十幾公斤的比較多，這些人找到後直接就抱到了路基邊上。

　　更大的不好抱的，就用撬棍撬出來，翻滾着到河灘上，然後由孟海開着拖拉機推着到路邊，再通過人力排列好，擋在路邊。

　　河灘的石頭不少，還有一些在淺水裡。幹活的無論是幹部職工還是村民，都沒有嫌棄下水不妥，很幹脆的就趟着淺水把那些石頭搬出來。

　　甚至有女職工搶着去淺水裡搬石頭，因為距離近嘛。不然的話，就得去更遠的河灘處搬——這時候幹活的氛圍挺好，有争先恐後的感覺。

　　“哎喲！”突然，有個女職工驚叫一聲，手裡的石頭落到了水裡，濺起一片水花來。

　　“小李，怎麼了？”周園喊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

　　李鳳霞，供銷采購股的職工，去年分來的中專生。

　　“我好像……發現了一塊玉石！”李鳳霞知道自己這邊動靜有點大，紅着臉指着河裡的那塊有兩三公斤的石頭說道，“不知道是不是的……”

　　其他人圍了過來，李龍就在附近，走過去看了一眼，笑着說道：

　　“運氣不錯，标準的瑪河碧玉，挺好啊！”

　　是一塊相對普通的帶着黑點的碧玉，有三分之一的皮子。因為一半露在水裡一半在外面，常年被水泡着，外面沒髒，所以看得清楚。

　　“小李你運氣也太好了吧！”另外一個職工驚歎着，“這塊玉石，怎麼也得值個百十塊錢吧？”

　　“就是就是，這可是玉石啊！”另外一個人羨慕的說道，“要是我能撿到就好了……”

　　“我也是……巧合……”李鳳霞有點不知所措。她長相普通，工作能力也算一般，在單位裡基本上算小透明，眼下成了焦點，顯然有點不适應。

　　“行了行了，都快幹活吧。小李，你把你的玉石撿起來放李龍車上，回去的時候再拿。”周園過來給自己的下屬解圍，“大家幹活都麻利點兒，中午休息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去河邊看看，說不定也能撿到呢，現在趕緊幹活！”

　　周園作為李向前的得力幹将，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就沒啥說的，慢慢散去。

　　李鳳霞把那塊玉石撿起來，在水裡沖了幾下，把上面的砂子沖幹淨，然後走向了李龍。

　　“李龍同志，得麻煩你……”

　　“沒事，給我吧。”李龍接過玉石，拿着放在了車裡。

　　這李鳳霞的運氣還真的挺好，今年頭天幹活就有收獲，這是個好兆頭吧？

　　因為有人撿到了玉石，大家都有了想法，接下來往河邊搬石頭的就多了起來，還有些甚至不怕危險，往小腿深的水裡去，被李向前給喝斥着才回來。

　　清水河村的村民們也在竊竊私語，聽說那麼一塊石頭就值百十塊錢，他們顯然也都想着是不是能撿一塊。

　　撿一塊，這開春的農資，就大半解決了啊。

　　隻是讓這些人失望的是，一直到這一段路基被大石頭充當護坡覆蓋完，再沒有第二個人發現玉石。

　　便隻好繼續前進了。

　　下一段要修的路基在五六百米外，這一段被毀的地方比較短，路基也隻是不到三分之一被沖了，李龍他們商量了一下，留一部分人在這裡幹，其他人繼續往前。

　　李龍就是繼續往前的，或者說，供銷社這些人繼續往前，孟海他們帶着人在後面。

　　前面近一公裡的地方，那個缺口更小，而且不是被河灘上的洪水沖掉的，是被另一側山上下來的洪水給沖垮掉的。

　　如果按标準的施工，這裡應該修個橋，或者通個涵洞，又或者用水泥打出來個過水路面。

　　但眼下都不切實際。

　　李龍和李向前商量了一下，随後李向前就帶着人在這裡修起了土法的過水路面。

　　上面走水的地方挖出溝渠樣子來，保證再來水的話，直接從溝渠裡過。

　　路面這裡中間壓出緩坡淺槽，用大石頭護住，這樣的話，就算山上沖來大股子水，不至于把路基的泥砂沖走——有大石頭做緩沖，能保證水流變緩，然後順着淺槽流走。

　　淺子修寬一些，就跟水泥的過水路面差不多，這樣雖然路有了坡，但至少保有水下來的時候，不至于再把路沖毀。

　　讓李龍驚奇的是，在挖山坡上溝渠的時候，又有一個職工挖到了一塊玉石——這塊雖然小點兒，和成年人的拳頭差不多大，但質地要好一些。

　　這個收獲讓這些幹部職工又興奮了不少，幹活更加賣力，挖的時候也更加細小，都想着下一個幸運兒，會不會是自己？

　　不過一直到玉山江他們騎馬帶着羊過來，到他們修到路的盡頭，都再沒有一個人撿到碧玉，倒是有一個村民在河灘裡撿到一塊兩個拳頭大的瑪瑙，雖然質地不是很好，但也不錯了。

　　看着玉山江他們在河灘邊上熟練的剝着羊皮，而後勤的人，還有幾個村民撿着柴火搭着簡易的石頭竈台，幹活的這些人讨論的話題又從玉石那裡變成了中午的飯。

　　幹活挺累，但累的時候能吃到一頓好飯，也挺不錯啊。

　　四隻羊，平均下來十三四個人就一隻羊——這能吃得完嗎？

　　今天要美餐一頓了！

　　最高興的自然是村民們，能拿工錢，還能吃到好吃的，給自己的肚子漲漲膘，怎麼可能不開心？

　　幹活就更加賣力起來。

　　李龍其實一路上都在觀察着，他找到了自己先前發現玉石的地方，那裡路基很穩定，沒有被破壞。

　　短時間内應該是不會被發現的。

　　所以後面再說。

　　孟海開着拖拉機在最後面，他要把修過的地方，還有沒有經受住考驗的地方好好壓一壓，至少在哈裡木他們轉場的時候，這條路能發揮一定的作用。

　　按李龍的說法，轉場将在半個月後進行，這半個月，他們不知道能不能往山裡修個十公裡路？

　　希望可以吧？

　　“好了，大家放下手頭的工具，洗一洗準備開飯！”肉煮好的時候，李向前看看天，差不多到中午飯時間了。

　　他有些累了，便也不再堅持，示意周園喊一嗓子。

　　有些人竟然不舍得放下工具——現在正在挖河道裡的砂石，天知道下一鐵鍁會不會挖出一塊玉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