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沒有回答,卻反常地擡起了自己平凡的臉,那張臉上,沒有強忍劇痛的感覺,反倒是有着一抹反常的驚喜之色。
“小姐,您終于回來了!”菖蒲平凡的臉上,綻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陳五和刀疤的叛變,是你促成的?”蘇青黛沒有理會菖蒲的話,星眸微眯,冷聲問道。
此時此刻,她确實回來了,美夢醒了,那個不可一世的暗黑女王,又回來了!
菖蒲聞言,卻是即刻搖了搖頭:“不是!陳五和刀疤的叛變,定是因為有内奸作祟。這裡的事兒,我也剛知道!這些天,幫内動蕩,風雨飄搖,人心惶惶,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小姐,不管發生什麼,我永遠也不會背叛小姐!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隻有唯命是從!”
菖蒲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二十年來,除了彙報工作,菖蒲永遠是隻言片語。
這幾句話,已經是非常罕見地多了!
“為什麼?以你的武功和頭腦,想要取我代之,簡直輕而易舉!”蘇青黛冷聲問道。
菖蒲搖了搖頭,臉上絲毫沒有痛色,仿佛剛剛斷掉的,不是他的骨頭一樣:“我一家人的命,都是蘇老大救的,我的武功,也是蘇老大找專人傳授我的。我活着,就是要報蘇老大的恩。蘇老大臨終之際,讓我幫着小姐,好好守護這份事業。菖蒲愚鈍,卻也不敢忘了!”
蘇青黛看着菖蒲這張平凡的臉,突然有種無奈的憤怒。
“菖蒲,你十五歲到我家,在我眼皮子底下,過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你隻圍着我一個人轉。你,經曆過女人嗎?”蘇青黛突然彎下了身子,湊到了菖蒲面前,意外地問道。
“沒有!”菖蒲搖了搖頭。
“你知道愛情是什麼樣的嗎?你想過娶妻生子嗎?這麼多年活在黑暗中,活在我的生命裡,這一切,值得嗎?”蘇青黛直面菖蒲平凡的臉孔,咄咄逼人地問道。
“未曾想過!”菖蒲如實地回答!
短短的四個字,卻一個個斬釘截鐵!
聽着這四個字,看着菖蒲這般模樣,蘇青黛心中的憤怒,更加明顯,她想狠命地搖晃像截黑色的木頭一般的菖蒲,想抓他咬他,想再打斷他的骨頭。
可是,縱使那樣,他依舊會默默地承受,無動于衷。
他如同一件厚實的皮襖,可以擋風遮雨,卻也厚重的,讓蘇青黛透不過氣來。
蘇青黛站直了身體,無奈地重重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而後,驟然轉身,大步前行,飄身而起,裙擺飛揚,躍到了圍牆之外,回到了自己的悍馬之側。
菖蒲,卻後發而先至,雖然左臂骨頭斷裂,卻依舊躬身,一如既往地為蘇青黛打開了後排的車門。
有他在的地方,永遠無需蘇青黛勞動。
蘇青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骨頭斷了,手臂偏垂,有些怪異,卻努力地挺直身體,盡量看起來和以往一個模樣。
蘇青黛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終是一矮身,坐進了車子的後排。
菖蒲則坐進了駕駛位,目不斜視,單手開車,卻依舊可以開得平穩而快速,正如他這麼多年來所有的工作一樣,完美到無可挑剔。
……
而所有這一切,已然不是葉豐能夠知曉的了。
把這裡的一切罪惡,交給了警察。
葉豐和靳老道師徒一道,帶着那個混皿的男孩子,離開了這裡。
葉豐也沒有回家,而是受了靳老道的邀請,到了靳老道師徒容身的那間破敗的道觀之内。
再一番施針之後,那個混皿的男孩子,終于醒了過來。
得知葉豐救了自己,男孩子翻身下地,為葉豐磕頭道謝。
葉豐急忙拉起了他。
可是,當問及他的身世家人之際,他卻一無所知。隻說自己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拐到了海城,流落于各種場所,要過飯,練過雜耍,賣過藝,到最後,又被人稀裡糊塗地擄到了那個人間地獄裡。
其身世可悲,令人唏噓。
如今,脫了劫難,這個混皿的小男孩,卻是再也不想走了,跪地磕頭,懇請靳老道讓自己留在這道觀之内。
靳老道原本想拒絕的,可是,眼見着六塵那皺起的眉頭,靳老道萬般無奈,也隻好答應了下來。
把那男孩子安頓好了,葉豐稍稍洗了洗滿身的皿污,跟着靳老道,到了他起居休息的地方。
這家小小的道觀,也不知建于何年何月,裡裡外外隻有四間房,隻住着靳老道和六塵兩個人。
外表雖然破敗,不過,裡面倒也整齊幹淨,和六塵的氣質很像。
唯有靳老道的那隻破蚊帳,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了,髒乎乎的,挂滿了灰塵。
坐在髒兮兮的蚊帳裡,靳老道搖晃着大腦袋,又是好一通唏噓:“唉,竟有這樣的罪惡,人間地獄啊!慘慘慘!”
六塵小和尚忙裡忙外,為葉豐和靳老道,端來了粗茶。
葉豐飲了番茶水,翻騰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了下來。亦是無限沉痛地說道:“師傅曾經跟我說過,地獄不虛,今日一見,知道師傅所言極是!地獄,原來可以在人間出現!”
靳老道聽了葉豐這話,倒是眼睛微亮,即刻問道:“敢問葉道友,師從何處啊?是哪一派的高徒?”
“無門無派,終南山中一隐修!”葉豐放下茶杯,拱了拱手,如實答道。
“原來是來自終南!”靳老道聞言,眼睛一亮,倒是沉吟了片刻,便繼續開口問道,“敢問葉道友,近年來,終南山中,可曾有人得道飛升啊?”
“這個……未曾親見!有很多飛升得道的傳聞,隻是,我卻一直未曾親見……”葉豐說到這裡,突然心頭凜然一驚。
不為别的,就是因為,這句話,自己似乎曾經如此答過啊!
誰曾經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啊?
是了,就是初見沈南星之際,沈南星便曾經如出一轍地問過自己。
一模一樣的問答,再一次發生了!
再想想沈南星的身份,葉豐驟然擡頭,看向了靳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