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傅在朝堂二十多年，這是第一次聽人喊他狗官。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

　　 韓铮倒是沒什麼感覺，他在清水村長大，聽到過比這更難聽的話。

　　 扶着姜太傅，韓铮看向老漢，“這位老人家，你可是有冤情要訴？”

　　 能在這時候不管不顧地打朝廷命官，這老漢要麼是腦子有問題，要麼是需要幫忙。

　　 老漢以為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挨打坐牢，沒想到事實跟他想的截然相反。

　　 他愣了一下，震驚地看着韓铮：“你……”

　　 韓铮溫和有禮：“我們來江浮縣，不僅僅是赈災，其他的事也做，老人家，你若是有困難，盡管張口，我和姜大人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老漢依舊不敢相信。

　　 韓铮想了想，看向姜太傅。

　　 姜太傅點頭，韓铮于是朝官兵揮揮手，示意他們将老漢放了。

　　 兩個官兵猶豫不決。

　　 韓铮：“放了這位老人家。”

　　 官兵這才松開束縛老漢的手。

　　 *

　　 老漢終于有些相信韓铮不是壞官。

　　 他抖抖衣袖，看看韓铮，又看看姜太傅，最後視線停在韓铮身上。

　　 “這位大人......”他慢吞吞道：“你方才說的可是真話？你真的會幫我們？”

　　 韓铮點頭。

　　 老漢轉身西處看。

　　 随行的官兵怕他再打人，警惕地看着他。

　　 老漢看了一圈，确定這邊沒有衙門的人後，猛地沖到韓铮跟前，“大人，我知道那些得病的人被帶去了哪裡，求求你救救他們。”

　　 韓铮捕捉到其中最重要的兩個字：“...老人家，你的意思是有人生病？”

　　 老漢着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對，洪災過後沒幾日就有人生病，後來生病的人越來越多，縣令大人說要給那些人治病，就派人把那些得病的人都帶走了。我兒子兒媳和小孫子就在裡面。”

　　 “有病治病，對病人而言不是好事嗎？特别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姜太傅道：“你為何是如此做派？”

　　 “好事個屁！”老漢忍不住爆粗口：“縣令根本沒讓大夫給那些人治病，他隻是把那些生病的人關起來了。”

　　 韓铮、姜太傅：“......”

　　 “縣令怕災害之後生疫病，所以提前把那些得病的人帶走。”老漢道：“我親耳聽縣衙的衙役說的，他們說，隻要災害結束後沒有疫病，那些得病的死就死了，不礙事。”

　　 姜太傅極其震驚：“你說的可是真話？”

　　 “絕對屬實。”老漢擡起胳膊，以手指天：“若小老兒我有一句假話，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太傅：“...韓大人，你覺得......”

　　 他沒說完，韓铮卻了解了他的意思，他是問他信不信。

　　 說實話，他有七分信。

　　 昨天晚上，他見過那位韋縣令，對方的面相給他的感覺不是很好。

　　 不過依照面相看人終究有失偏頗，韓铮想了想，望着老漢道：“你說你知道關病人的地方在哪兒，你能告訴我們嗎？我們需要親眼看看，若是真如你所說，我們一定懲罰縣令。”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提的，老漢晃晃頭：“我帶你們去，隻求二位大人救救我兒一家三口。”

　　 *

　　 老漢是江浮縣本地人，帶着韓铮一行七拐八拐，不多時，就走到了江浮縣北城門不遠的巷子裡。

　　 城門口有衙役站着，來往的百姓都要被問詢。

　　 老漢恨極了這些衙役，看着他們時咬牙切齒。

　　 韓铮站在旁邊，跟姜太傅商量怎麼出城。

　　 他們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出，但這樣一來，江浮縣的衙役必定跟着。他們也可以裝扮一下再出去，但那樣太耽誤時間。

　　 姜太傅數了數身邊跟着的官兵數量，隻有八個，說實話，人太少了，萬一出事，他們不好應對。

　　 不過就算加上留在縣衙裡的那些官兵，還是少。

　　 想了想，姜太傅問韓铮：“你的那些護衛還在暗處跟着嗎？還有你身邊那個叫路玄的護衛呢，他今日怎麼不在？”

　　 韓铮：“他去别處探查縣裡的情況了。别的護衛的話，隻有幾個在咱們周圍，其他的都離得遠。”

　　 姜太傅悄聲道：“總共有多少人，你能不能在短時間内将他們聚齊？”

　　 他既然知道有護衛暗中跟着，韓铮便不再隐瞞，“加起來有二十個，能把他們喊到一起。”

　　 姜太傅：“都是高手吧。”

　　 韓铮：“差不多。”他們家的護衛跟着二嫂回了村，他這邊的都是東宮和蘇先生派來的高手。

　　 姜太傅：“你的人加上咱們帶的，應該差不多夠了，這樣，你把你的人安排好，然後咱們大大方方的出去。這個時候了，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容易引起懷疑。”

　　 韓铮覺得沒什麼問題，點頭說好。

　　 *

　　 一行人正大光明地走到城門口。

　　 城門的衙役見過韓铮和姜太傅，連忙行禮。

　　 韓铮随意道：“聽說城外也有受災的地方，本官和姜大人要出去看看。”

　　 衙役身子一震，連忙道：“二位大人，你們不可以出城。”

　　 韓铮挑眉，嚴肅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城外有什麼我們不能看到的東西？”

　　 衙役急忙搖頭，因為過于緊張，舌頭打結：“不...不是，是外面......”

　　 “是外面有流寇。”一道聲音自身後傳來，韓铮和姜太傅回頭，便見一個中年文士朝他們走來。

　　 這人韓铮昨日見過，是縣衙的師爺，姓厲。

　　 厲師爺走過來微微彎身：“不瞞二位大人，災情之後，城外流寇甚多，格外危險。”

　　 “無妨。”韓铮道：“我們帶了官兵，不怕那些賊人。”

　　 姜太傅：“韓大人說的是，身為朝廷命官，怎能被無法無天的賊人吓退！”

　　 厲師爺：“......”

　　 姜太傅見狀跟韓铮使了個眼色，韓铮會意，道：“厲師爺，本官與姜大人需要這雲浮縣最詳細的災情彙總，還得麻煩你今日做好，我們今天晚上要看。”

　　 厲師爺：“大人.......”

　　 “好了，不要再說了，上午己經過了大半，我們還想正午回來用飯，你就不要在此處耽誤時間了。”姜太傅嫌棄地擺擺手，随即對韓铮道：“咱們走。”

　　 韓铮立刻擡腳往前。

　　 *

　　 一行人很快走遠。

　　 厲師爺站在原地，面色森寒。

　　 守門的衙役膽怯地看着他：“厲師爺，方才隻是可要跟縣令大人彙報？”

　　 厲師爺看了看韓铮他們離開的方向，道：“别報，先等等。”

　　 方才姓姜的說他們正午還要回來，那麼他們應該不會走太遠。

　　 厲師爺在心裡安慰着自己，殊不知韓铮一行人離開他們的視線後首接轉了彎，然後用不到兩刻鐘的時間找到了他們想要隐瞞的關押病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