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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章 至親至疏是夫妻

南風也曾入我懷 唐溪 4889 2025-04-13 14:00

   這三個月來陸城遇隻出現在南風面前兩次,分别是她懷孕十二周和十六周的時候帶她去做産檢,其他時候,他甚至很少回陸公館。

   南風始終沉靜,這段時間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書,不是她想看,而是籠子裡隻有這一種打法時間的工具,這還是梅嬸看她每天發呆,怕長久下去精神會出問題偷偷帶給她的。

   有一天梅嬸給她拿了一本詩集,她看着看着,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絲笑,很細微,但這在她那張三個月來都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已經是非常罕見。

   梅嬸起初不知道她為什麼笑,直到她把詩集還給她,她翻看了一陣,看到那首唐代詩人李冶寫的詩才隐約明白,她不是笑,而是譏諷。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至親至疏,是夫妻啊。

   久而久之,公館的傭人們心裡都浮想聯翩有了各種揣測,起初隻敢在背後議論,但時間長了,就開始有一些膽子大的傭人敢當面對南風指指點點——在她們看來,陸城遇把她關在這裡,平時也沒來看過,可見對她這個人根本不在乎,她們也沒必要繼續尊敬她。

   這天,四個傭人來打掃閣樓,又看到南風坐在小沙發上看書,近兩個小時裡,她除了給書翻頁外都沒有其他動作,又不禁嘀咕起來:“瘋子。”

   有膽子比較小的傭人噤聲:“她可是少夫人!”

   “有什麼好怕的?上次小秋當面說她是個活死人她都沒反應!”

   “唉,一個好好的人被關在籠子裡,還帶着手铐,就算沒瘋也會被逼瘋吧。”

   有個新來的傭人很不明所以:“少爺為什麼這麼對少夫人?”

   “誰知道呢,不過少爺平時對誰都好,唯獨這麼對待她,肯定是她的錯!”

   “可不管怎麼說少夫人都懷着小少爺……”

   那個傭人又一聲嗤笑:“誰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少爺的。”

   年長的傭人一聲訓斥:“你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說!”

   那傭人不服氣地争辯:“她還沒嫁給少爺的時候名聲就不好,跟好幾個男人都不清不楚,上次逃出去也是跟一個男人逃的!我看八成是她在外面勾搭男人被少爺捉奸,否則你們說以前少爺那麼疼她,現在為什麼要把她當犯人似的關起來?!”

   另外三個傭人面面相觑,沒話可說。

   那傭人越說越起勁兒:“她這個孩子是在出差的時候懷的,出差一個多月,雖然中間回來住過兩三天,但是有那麼巧嗎?剛剛好就懷上了?要說這個孩子是少爺的,誰信啊?!”

   她們根本沒有壓低聲音,南風聽得清清楚楚,可她還是面色無波,将書本又翻了一頁。

   那個傭人鄙夷:“看她那樣兒,心虛了吧?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年長的傭人雖然心裡看不起南風,但到底還忌憚着她名正言順的身份,不敢太放肆:“别說了,小心被方管家聽見,趕緊走吧,四樓還沒打掃呢。”

   ……

   直到她們離開,南風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淡靜地翻過一頁書。

   忽然間,房間裡響起一道輕笑,伴随着陌生男人清朗的聲音:“你還真不生氣啊?”

   南風愣了愣,擡起頭,就見門框邊倚着一個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隻有二十歲出頭,穿着很休閑舒适,在她打量他的時候,他已經兀自走了進來。他先是繞着籠子看了一圈,最後停在離開南風最近的地方,含着笑看着她。

   陸城遇下了令,除了打掃和送飯的傭人外其他人不準上樓,南風雖然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能來這裡,但表面上還是沒什麼反應,臉色素淡地和他對視。

   他蹲了下來,對她招招手:“過來,你過來一下。”

   南風動也不動,他就從口袋裡拿出兩根棒棒糖,像哄小孩似的:“過來呀

   ,我給你糖吃。”

   南風隻是看着,他也不急,笑吟吟地等着。

   過了半響,南風站了起來,拖着兩條長長的鐵鍊朝他的方向緩慢地走過去。

   離得越近,他越能看着南風的臉,在南風停下來時,他以一種欣賞的目光贊美:“你長得真漂亮。”

   南風幽幽地說:“像鬼一樣漂亮嗎?”

   他眉眼彎彎:“是啊。”

   南風眼角一動,他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留意到南風手腕被鐵鍊摩得破皮,他就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幫她紮在腕上,減少鐵鍊和皮膚的摩擦,“很疼吧?要是下次還有機會來看你,我就給你帶支藥膏。”

   南風的目光從他為她包紮的手移到他的臉上,他真的很年輕,一雙笑眼彎着,看起來很是天真無邪,她低聲問:“你是新來的傭人嗎?”

   他挑眉:“不是啊。”

   “那你是誰?”

   他笑着站起來,卻又彎下腰,靠近籠子輕輕吐字:“一個誇過你和鬼一樣漂亮的人。”

   南風微微愣怔,他已經笑着離開。

   蹲在地上發了會兒呆,南風才回神,輕輕撫摸手腕上的手帕,意外發現這條粉紅色的手帕内裡有淡黃色的痕迹,好像是……字?

   她解下來在地上鋪開,上面的确有字,但是很淡很淡,她看不太清楚。

   她連忙拿着手帕起身,想走到燈光下看,可就在此時,閣樓的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門闆‘砰’的一聲撞在牆壁上,南風被聲音驚得回頭,門外已經走進來一群完全眼生的人。

   當先的貴婦人穿着華貴的旗袍,氣場不怒自威,目光溫溫地看着她,南風莫名的感受到一種來者不善,她捏緊着手帕,不斷往後退,手上的鐵鍊跟着鈴鈴作響。

   貴婦人身邊跟着蘇姨,她用鑰匙打開了籠子的門,南風錯愕,鑰匙不是隻有陸城遇有嗎?

   來不及思考太多,貴婦人就說了句:“把她帶走。”

   ……

   五月初的榕城,氣溫已經遠離春寒變得很溫暖,隻是白天還是很短,現在才五點多,但天已經黑了。

   陸城遇合上文件走到窗邊,眺望着遠處稍作休息,宋琦敲門進入,走到他身邊低聲禀報:“陸先生,夫人将少夫人帶出了公館,好像去了一趟私家醫院,現在已經送回去了。”

   陸城遇眉心徒然擰起——母親……?

   嘴角倏然一抿,他旋即轉身快步離開公司,宋琦早就通知司機在門口等着,一路極速趕回陸公館。

   陸城遇行至客廳,方管家看見他們時,臉上有明顯的愣怔:“少爺,您怎麼這個時候回來的?”

   宋琦立即問:“夫人呢?”

   “夫、夫人剛剛走了。”

   方管家平時是公館裡最老成穩重的人,此刻卻眼神閃爍不停,饒是宋琦都覺得不對勁:“夫人來公館做什麼?”

   方管家看了陸城遇幾眼,含糊其辭道:“夫人……懷疑少夫人的孩子不是少爺的,就把少夫人帶去私家醫院,抽了少夫人的羊水做檢驗……”

   宋琦怔了怔,抽羊水?

   就算方管家說得再怎麼隐晦,但是關鍵的字眼一出來已經足夠讓人做出聯想。

   抽羊水檢驗……南風一定不肯的,那麼屈辱的事情她怎麼會肯?但現在顯然是夫人得逞了,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對南風動了粗……

   陸城遇眸子和臉色均生出冷意,薄唇顯現出淩厲,身形一動疾步上樓。

   宋琦都忍不住訓斥:“你怎麼不攔着!”

   方管家有苦難言:“那是夫人啊,我怎麼攔得住?”

   陸城遇一路沒有停頓走到五樓,閣樓的門開着,快要靠近的時候他稍稍慢了腳步,直到房門口,他聽見裡面梅嬸小聲的抱怨:“他們怎麼能這樣對您,太過分了……”

   他的腳步僵了一霎。

   南風側躺在床上,她的肚子已經有四五個月大,側躺的姿勢很不舒服,

   梅嬸也想把她扶正,但她不願意。梅嬸隻好用毛巾幫她擦腳,她的腳腕處有一道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抓住,她又用力掙紮勒出來的。

   陸城遇走了進去,無聲無息的,梅嬸手上毛巾被他拿過去的時候她才知道他來了:“少……”

   手擺了擺,陸城遇示意她出去,梅嬸猶豫地看了眼南風,見她沒反應才出去。

   陸城遇将毛巾重新浸濕溫水,擰幹,貼在她的腳腕輕輕按揉。

   南風沒有給予反應,緊閉雙眼,任由他擺弄。

   沉默。

   安靜。

   凝滞的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

   長久的死寂。

   溫水涼了,陸城遇開了口,語氣含着一抹複雜和低沉:“今天的事情是母親不對,我代她向你道歉,以後再有這樣的事。”

   南風平平地啟唇:“孩子本來就不是你的。”

   陸城遇目光投到了她的臉上,微沉。

   她一副坦然的模樣:“根本不需要檢驗,我承認,孩子的确不是你的。”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似的,她提出佐證,“我和于琛哥青梅竹馬,怎麼可能清清白白?這個孩子就是我和他在野山懷的。”

   陸城遇将她翻轉過來,讓她仰面躺着,南風沒掙紮,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闆。

   他伸手撥開她臉上的散發,竟看到看到她額角還有一塊淤青,他眸色一暗——她到底是掙紮得多用力,才會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南風唇邊卻是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不會有下次?羊水都抽了,檢驗結果一出來就能證明孩子不是你的,當然不會有下次。”

   陸城遇低喝:“我從沒有相信過那些流言蜚語,你用不着說這種話來刺我。”

   南風聞言終于将視線移到他臉上,目光不見喜怒蒼白寡淡,他神經緩緩拉緊直到繃成弦,靜默地與她對視。

   “哦,是嗎?你沒信過嗎?看來是我記錯人了,我還以為在北城疑心我和盛總的人是你呢。”

   舊事重提。

   非但是舊事重提,還将他們原本已經解決好的矛盾再次打亂。

   彼時她明明相信了宋琦的解釋,相信他沒有懷疑過她,可是現在的反問卻是将當初的相信全盤否定。

   她早就把和他有關的東西全部否定了。

   南風拉着被子往自己身上蓋,陸城遇見狀伸手幫她,她同樣沒有拒絕,在被子掖好的時候問:“這個籠子的鑰匙隻有你有,是麼?”

   陸城遇對上她的眼睛,不用回答,他一瞬間的反應已經給了她答案。

   斂着瞳仁,南風語音無波無瀾:“看來我不僅記性差,眼睛也瞎了,我還以為陸夫人是拿鑰匙打開籠子把我帶走的呢。”

   ……又是他。

   ……鑰匙隻有他有,所以又是他。

   這件事又是他指使的,又是他授意的,又是他做的。

   陸城遇輕輕‘呵’出一聲。

   意味不明。

   有點諷刺。

   南風沒理,輕輕閉上眼睛。

   不多時,籠子傳來上鎖的聲響,周圍已經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

   南風始終不動,隻是閉上眼後黑暗的世界不受控制地自行鋪開畫紙,筆尖勾勒水彩上色,讓她重溫了一遍在私家醫院發生的事。

   四五個健壯的婦人抓着她……她反抗不肯,她們就分别抓緊她的雙手雙腿……還有一個強行把她的衣服脫掉……病床很涼帶着消毒水的刺鼻味……她赤裸着身體被按在上面無從抵抗宛如待宰羔羊……醫生在她的腹部探尋……然後将針刺了進去,刺穿子宮壁……

   那一瞬間的疼其實不是特别疼,但頭頂的燈卻好似她此生見過最烈的光,深深烙印在她的骨子裡,怎麼都洗刷不去。

   南風睜開眼,閣樓果然悄無一人。

   她下床,在床底尋找,找到那方手帕。

   下午被帶走,慌亂時她隻是來得及把手帕丢在床底下,幸好後來沒有傭人來打掃。

   借着燈光,她終于看清上面寫的五個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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