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澱下心情,南風出門找人借用手機,和厲南衍聯系。
前幾天沒有聯系他,一是逃避心理,二是覺得隻多留幾天沒有大礙,但現在被陸城遇這一折騰,也不知道還要逗留多久,還是跟他說一聲比較好,免得他太長時間找不到她會焦急。
想了想,她還是沒有選擇打電話,發了條信息告訴他,她現在很安全,在養傷,不用太擔心,她過段時間就會回去。
厲南衍收到南風的信息,當即将電話打過去,然而鈴聲響了兩下後,那邊便挂斷了。
沒多久,又進來一條信息——南衍,你不用找我,讓我冷靜幾天。
眉心聳起,厲南衍的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半響,清銳的目光也釘在那兩條信息上,最終,他沒有再打電話過去,隻回了條信息囑咐她,如果需要幫忙,随時聯系。
鎖了屏幕,他将手機倒扣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冷靜幾天……
是因為藍蘭的死吧?
她太介意這件事,以至于在信息裡連問他一聲都不敢,匆匆交代情況,匆匆結束對話,無非就是怕聽他說起藍蘭。
“誰的信息?”對面椅子上的男人開口問。
厲南衍淡淡:“thia。”
“她還活着?”男人一挑眉,他們這幾天派了很多人在那條河下遊和附近尋找,但始終沒有找到她的蹤影,還以為她是被激流沖到大海淹死了呢……頓了頓,他想到另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當即追問,“那陸城遇呢?也還活着?和她在一起?”
“不知。”厲南衍一隻手擱在扶手上,撐着因為幾天幾夜沒有睡好而漲疼的腦袋,阖着眼睛道,“邁克爾那邊沒有動靜?”
“沒有,他跟我們一樣,每天都在那條河撈來撈去,什麼都沒撈着。”男人越想越覺得陸城遇是跟南風在一起,眼睛眯了起來,心下有了主意,“thia不肯告訴你她在哪裡?你把電話号碼給我,我去查查。”
現在的陸城遇落單又負傷,是除掉他的大好機會,他沒死在槍戰裡是他命大,但他絕對不允許他活着回到榕城!
厲南衍沒有立即應答,閉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麼。
過了會兒,他睜開眼:“藍蘭的遺體找到了嗎?”
“哪能找到啊?整棟樓都化為灰燼,更不要說幾個人了。”為了毀屍滅迹,他的殺手後來把整棟小洋房都給炸了,警方隻在現場找到了一些殘肢斷臂,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
厲南衍眼神一冷,男人分外無辜地攤手:“我當時又不知道藍蘭死在裡面,我要知道,我肯定讓人先把她弄出來,畢竟是熟人,我還是挺願意給她留個全屍的。”
“警察不是在查那些殘肢的DNA麼?讓人留意着,要是找到藍蘭的,想辦法拿回來。”厲南衍想,有部分屬于藍蘭的東西,也能立個墓,南風想若想祭奠也有個地方。
将手機丢給男人,他重新閉上眼睛:“查到後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命令。”
“知道。”男人笑笑,拿起手機離開。
出門時,他恰好碰上一搖一晃要來找厲南衍的綿綿。
小丫頭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雖然不認識,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打招呼:“叔叔好。”
男人彎下腰,捏捏她的小臉蛋,似笑非笑地說:“真可憐呐,這麼小就沒了媽。”
綿綿聽着不高興,嘟着嘴反駁:“綿綿有媽媽,綿綿有兩個媽媽呢。”
“已經沒了一個了,另一個…
…我看也快了。”男人邪邪地勾起唇,無意間注意到她脖子戴着一條項鍊,挑出來一看,項鍊的墜子是一枚戒指。
在戒指的内壁有一個英文名字——Carrie。
Carrie,是傅逸生的英文名。
男人眼睛閃了閃,若有所思地看回綿綿的臉,兩三歲的孩子,五官還沒有長開,不好說像誰,但是她的眼睛,隐約有桃花眼的雛形,難不成這個孩子是……
“你怎麼還沒走?”厲南衍走了出來,蹙眉看着他。
綿綿不喜歡這個男人,他說她沒媽媽,跑到厲南衍的身後,抱着他的腿喊‘daddy’。
男人又看了綿綿一眼,什麼都沒說,起身離去。
綿綿仰起頭問:“Daddy,媽媽和幹媽去哪裡了?綿綿好幾天沒有見到她們,綿綿想她們了。”
厲南衍将她抱了起來,柔聲說:“她們去出差了,綿綿乖,再等幾天媽媽就回來了。”
“真的嗎?媽媽再過幾天就會回來?”
“當然是真的。”厲南衍的目光掃過桌子上的台曆,“她還要回來和Daddy訂婚。”
……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興緻,陸城遇在床上躺了兩天,傷好了一些後,突發其想要去酒莊逛逛,還非要南風陪他去。
南風直接說自己傷還沒好,不想折騰,他想去自個去。
結果這人完全不聽她的拒絕,找了兩張輪椅,讓工人把他們推過去。
南風氣惱:“你無不無聊?”
陸城遇笑回:“當初你說,如果有機會想來我的酒莊看看,我是在滿足你的心願。”(061)
南風直接:“呵呵。”
釀酒的工廠在酒莊的地下,一進到裡面,南風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葡萄酒香,氣歸氣,但這是她第一次到葡萄酒的原工廠,心裡多少還有點好奇,目光在四下打量着。
陸城遇心情很好,一邊參觀還一邊跟她講起釀酒的工序,南風沒理他,兩人就保持着‘他說他的,她看她的’,完全不在一個頻道的相處模式。
把整個工廠都逛了一圈後,陸城遇突然問:“你會釀酒嗎?”
南風最初的新鮮勁兒過後,已經興緻缺缺,不冷不熱道:“沒陸董事長那麼多才多藝。”
陸城遇笑了笑,拿了幾顆新鮮葡萄在手裡把玩:“我教你。”
“……”是她聽錯了還是他在開玩笑?
對視三五秒,男人的眼神帶着笑卻很認真。
南風别開臉,冷淡甩出三個字:“沒興趣。”
陸城遇兀自說:“工序不是很複雜,你那麼聰明,一定學得會。”
“我說我沒興趣。”這男人聽不懂人話嗎?
陸城遇不惱不氣,溫溫和和:“不是沒釀過酒嗎?就當是嘗試一下新鮮事物。”
南風眉心浮出愠怒,她被迫留在這裡已經一肚子火了,他還敢那麼多要求!?
“逸生一天沒來接我,你就得留在這裡一天,與其每天躺在床上熬日子,倒不如做點有趣的事打發時間。”陸城遇将手裡幾個葡萄放在她手裡,紅葡萄色澤深濃,襯得她的掌心白皙細膩,“很好玩的。”
最後四個字,跟在誘哄孩子似的。
南風面無表情看着他,她的槍傷雖然好得七七八八,但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加上她不怒不笑,整一個看起來像個冰雕美人,任誰都看得出她的愠怒,但陸城遇仍是帶着笑看她,兩人就像在無聲地較勁兒。
半響,南風從輪椅上起身,一言不發地走進工作室。
——她也沒别的選擇,最近
她必須留在酒莊,與其再被他想别的法子折騰,倒不如學釀酒,起碼還有趣一點。
陸城遇眼中笑意加深,讓工人推着他跟進去,開始教他第一個學生釀葡萄酒。
之後幾天,南風都在工廠度過。
在法國這個紅酒之都,有拉菲、紅顔容、赤霞珠這幾個世界名牌在,其他酒莊的紅酒再好也算不上頂級,陸城遇這個酒莊是取巧,每年生産的數量不多,而且都是手工釀造,加上人脈運作,現在是專供上流社會,在紅酒市場也有一席之地。
南風其實也沒有真的自己釀一瓶酒,她隻做了最後幾道工序——畢竟完全釀好一瓶酒要好幾個月。
陸城遇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着一條毯子,在一旁指揮她下一步該怎麼做,烏黑的瞳眸映着紅色的酒液,泛起水漾的光澤。
“你觀察一下玻璃瓶裡有沒有氣泡?”
“沒。”
“試試酒液,看看還有沒有甜味。”
“沒。”
沒有甜味就證明已經發酵完成。陸城遇颔首:“差不多了,你去拿個過濾器,把酒液裡的其他雜質過濾出來。”
南風挑眉:“然後就好了?”
“嗯,封存半年起就能喝。”
“哦。”
陸城遇不知想到了什麼,唇邊揚起的弧度漂亮得驚人:“等酒釀好,我就讓領事把它放到木桶裡密封起來,等将來想喝,我們再把它拿出來一起喝。”
南風沒應他的話,誰将來要跟他要一起喝酒?做他的春秋大夢。
南風做事一向有頭有尾,而且專注到底,雖然對他的話很不屑,但還是很認真地将發酵好的葡萄酒過濾,去掉皮、籽、糟,重複三四次過濾後,玻璃瓶裡的酒液便完全沒有任何雜質,隻剩下澄澈的液體。
陸城遇靠近了些,仔細看了看:“色澤不錯,口感應該很好。”
南風心裡也有種微妙的滿足,大概是因為完成了一件不在她擅長的領域内的事情,有些小成就感。
不過嘴上卻是說:“粗制濫造出來的酒,能有什麼口感?”
陸城遇眉眼含笑:“你親手釀的第一瓶酒,怎麼會不好喝?”
南風沒接話,将玻璃瓶的瓶塞擰緊——酒她已經釀好了,想怎麼處置随他便。
脫掉工作服和一次性手套,南風去洗了把手,水流沖洗過指縫時,她猛地想起一件事:“陸城遇,都這麼久了,傅逸生怎麼還沒有來?”
她光是釀酒就用了一個星期,再加上之前養傷的時間,他們在這個酒莊呆了小半個月了,傅逸生的效率不至于那麼低吧?
陸城遇正拿着她那瓶酒左看右看,好像很滿意,嘴角一直帶着淺薄的笑:“他忙着善後,暫時抽不出空。”
“你就不能叫其他人來接你嗎?”
陸城遇将酒瓶交給領事,讓他去封存起來,這邊回答:“宋琦也受了傷,行動不便。至于其他人,我信不過。”
這句話乍一聽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得不對勁——就算傅逸生走不開,宋琦受了傷,他身邊也不至于就沒有信得過的人,不是還有一個徐飒嗎?
南風看着他,忽然有了某種猜測:“陸城遇,你該不會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陸城遇垂眸笑了一下,竟然承認了:“我是故意拖着你。”
混蛋!南風忍了幾天的氣徹底爆發:“耍我很好玩?”
陸城遇渾然不覺她的愠怒,伸出手去和她十指緊扣,擡眼望她:“隻有現在我才能留得住你,離開了酒莊,你又要站到我對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