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在南風臉上停滞了幾秒。
邁克爾像一個陰謀得逞的孩子，臉上帶着不加掩飾的得意，像是在嘲笑南風那些周密計劃，最後為他做了嫁衣。
凝滞中，南風将鬓邊被風吹亂的頭發掠到耳後，她笑道：“邁克爾先生，你這個玩笑吓到我了。”
邁克爾挑眉：“我并沒有開玩笑。”
“如果你不是在開玩笑，那麼我敢說，您一定不是那個‘王’，您恰恰就是您口中的井底之蛙！”
她的話語忽然尖銳如針，邁克爾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南風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冷靜道：“模式是有價的，産品是有價的，無價的是頭腦。”
“邁克爾先生，相信您對AS也有了解，應該知道，AS在國内地産行業的地位。”
“我們始終屹立不倒，靠的不是一次兩次盈利，而是用精明的計算讓盈利持久化，我們已經用過去數十年的輝煌向您證明，AS本身就是無價！”
“一個模式算什麼？依靠熱潮賺的一桶金又算什麼？我們能給你的，是一座永恒的金山！”
“一座，隻有我們攜手才會擁有的金山。”
這番話，聽得邁克爾完全瞪大了眼睛。
如果說剛才聽她介紹方案時，他是訝異的話，那麼現在她這番話就是讓他震驚了。
他本以為，像她這樣美貌的女人，坐在公關經理這個位置，靠的不過是一張臉和賣弄的手段，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她寄予過希望，甚至都不屑見她，如果不是這份甜甜圈，他連半個小時都不會施舍給她。
她在那半個小時裡，用條理清晰的叙述和思路準确的分析，讓他對她這個人的判斷産生了改變，可那也不過是讓他對她從一個花瓶的認定，改成一個稍有能力的花瓶，僅此而已。
真正讓他震驚的，是她這段不重不輕的話。
她構建的宏偉藍圖，在他看來，喬森集團完全可以獨立完成。
而她在被他耍弄後告訴他，那隻不過是九牛一毛，以AS的能力，可以将利益變得永久。
當然，那是在跟他們合作的前提下。
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來的勇氣在他面前說這種話？
邁克爾在長久的沉默後，緩緩對她道：“你的口才很好。”
南風倒是不謙虛，她抿着唇微笑：“您有野心，我知道，那就讓AS做您引路的燈。”
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過去，邁克手裡的甜甜圈隻被他吃剩下一個，可是他是否同意合作，卻始終沒有給出明确的答複，南風也猜不透他的意圖。
分開時，邁克爾将那最後一個甜甜圈掰成兩半：“喏，分你一半。”
南風先是一怔，跟着，也笑了。
月下這一幕悉數落入不遠處的男人眼裡，他懷裡摟着一個身材的女人，正享受着美女的喂食。
起初他注意到他們，還以為是什麼老夫少妻的戲碼，直到定睛一看，他的表情更加興味——男的是邁克爾，女的，竟然是……南風！
他用手機拍下他們分食一個甜甜圈的畫面，欣賞了會兒，就
把電話給遠在榕城的某個大少爺打過去。
那邊接通，低低沉沉的男音詢問：“什麼事？”
傅逸生嬉笑道：“你一定猜不到我碰見了誰！”
“我猜你一定還沒有把項目書做好。”
男人每次都不配合他，他也習慣了，非但不覺得掃興，還說的越發來勁兒：“我碰見了你的小，她和一個高大威猛的外國佬夜遊香榭麗舍大街，還買了一份甜甜圈，你一個我一個，你一口我一口，那畫面太美，我看了都想找個女人談場戀愛。”
懷裡的女人，這時候往他嘴裡喂了一顆葡萄，還送上了一個香吻，傅逸生在那邊男人長久的沉默裡，嘴角的弧度幾乎翹上了天。
“看來你的項目書已經做好了，還有閑情遊香榭麗舍大街。”男人開了口，聲音微不可察地沉下來，“明天早上我來上班之前，我要看到郵箱裡有你發來的完整項目書，否則，接下來一整年，你都别想有假期。”
傅逸生挑眉叫屈：“我好心告訴你小給你戴綠帽的事情，你還這樣對我。”
“她早就跟我沒關系，愛怎樣就怎樣。”
惱了？傅逸生哈哈大笑：“為了某人特意報了登山團，平白浪費了五天時間不說，還把自己的手弄脫臼，原來某人是個沒關系的人啊。”
咔嚓一聲，遠渡重洋的電話被一下挂斷。
宋琦進來禀報事情，恰好見到這一幕，微微一愣，可是仔細去看陸先生，他到表情還是那麼淡然，沒有一點動怒的迹象，仿佛那個幾乎将話筒捏碎的人并不是他。
“什麼事？”連聲音都這麼平和，宋琦更加确定，剛才她看到的絕對是幻覺，她抿唇道：“陸先生，徐飒那邊有消息了。”
陸城遇擡起了頭，眸子在刹那間沉了下來。
宋琦說出那個位置：“有人在法國巴黎看到了‘他’的蹤迹，徐飒已經追過去了，有其他動靜會随時彙報。”
法國，巴黎。
陸城遇雙手交叉琛成塔狀，放在膝蓋上，沉吟着什麼。
電腦彈出提醒，提示郵箱收到一封新郵件，發件人是傅逸生。
陸城遇鼠标一動，點開了郵件。
那是一張圖片。
他凝視着畫面中相視而笑的兩人，低聲說了三個字：“這很好。”
宋琦沒明白他的意思：“很好？”什麼很好？
陸城遇沒有解釋，關閉電腦起身，屏幕黑過去之前，宋琦似乎看到了南風一如既往張揚的笑容。
緊跟着，她聽見陸先生說：“訂機票，去巴黎。”
“是。”
這次她也不知道，陸先生到底是為了誰去了巴黎。
……
自從香榭麗舍大道上那半個小時的對話後，邁克爾不再對南風拒之門外，偶爾會和她一起用餐，也會聊到合作，隻是他的态度還是很模淩兩可，沒有給出準确的答複，言語一直都留有餘地，南風猜想，他可能還是想和盛于琛當面談，隻不過盛于琛到現在還聯系不上，她有隻能等了。
這天，南風找到一家特色餐廳，想做東請邁克爾吃飯，但是這個邀請被拒絕了。
邁克爾的秘書回複說，邁克爾今晚的晚餐已經有約了。
葉秘書猜測：“難道他又不想見我們了？”
南風覺得不至于：“也許是真是有約了。”
事實證明，她沒有猜錯，今晚的邁克爾的确有約了。
此刻他正在巴黎最正宗的中餐廳裡，單獨宴請他來自Z國的尊貴客人。
上号的金絲楠木筷子挑破賣相極佳的魚肉，陸城遇唇際輕舒：“這個季節能吃到這麼新鮮的西湖醋魚，看來你用了不少心思。”
“你來得太突然，如果你提前跟我說，我還能準備得更加完美。”邁克爾說着，又盛了一碗蓮子湯，這是他今晚喝的第三晚蓮子湯，陸城遇看着輕搖頭道：“還是那麼愛吃甜，當心點自己的身體。”
邁克爾嗜甜如癡，不過這個小習慣鮮少有人知道，與尋常客戶朋友吃飯時，他不會表現得太明顯，陸城遇能知道，足見兩人關系非同一般。
邁克爾也風趣地開起玩笑：“如果上帝要我明天死去，那麼今晚我要做的，一定是多喝兩碗甜湯。”
陸城遇是知道他沒法勸的，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席過一半時，他忽而問：“聽說你最近在跟AS的人接洽？”
“你遠在榕城，消息竟然這麼靈通。”邁克爾倒是不隐瞞，爽快承認了，“不錯，他們的确很想和我們喬森合作。”
提起這個，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張自信張揚的笑臉，臉上的笑意真實了幾分：“對方負責人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一開始我覺得他們很沒有誠意，後來發現，這個小姑娘挺厲害，一點不比你那兩個妹妹差。”
陸家的兩位小姐可是從風雲詭谲的商場上走出來的人物，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匹敵，邁克爾這個比拟可以說是非常高的評價。
陸城遇反應倒是平淡：“哦，是嗎？”
邁克爾想了想說：“你們都是榕城人，也許你聽過她的名字，叫南風。”
“原來是她。”
“看來你真的認識她。”邁克爾側側頭玩笑道，“該不會是你的紅顔知己吧？”
陸城遇隻是微笑：“她給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邁克爾想了一個形容詞：“伶牙俐齒。”
“的确。”陸城遇用小刀慢條斯理地割下烤鴨位置的一塊肉，應道，“陸氏與AS有過一次交手，她是那個項目的負責人，雖然項目最終被我截胡了，不過她的能力确實不錯。”
邁克爾收了笑容，認真道：“但是你應該知道，我最中意的合作對象是你。”
“做事總要講個先來後到，既然AS先和你接觸，而你又覺得他們不錯，那就跟他們合作吧，我就不搶她的東西了。”
她？
邁克爾怔然，他問那句話本來是玩笑，可現在聽他的語氣，兩人真是有關系？
他想了一陣，反而笑了：“送上門的金山都往外推，這種行為用你們Z國的老話說，是不是沖冠一怒為紅顔？”
“算不上。”他想起那女人或狡黠或倔強的眼眸，聲音輕了下來，“我總不能，讓她真的恨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