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把人領進顧氏的院子，交給門外的丁香便走了，走時也沒給陸羽婷行禮。

　　 陸羽婷被白芷漠然的态度刺激道，大着嗓門道：“丁香，這府裡的下人都沒學過規矩嗎？哪有這樣翻着白眼甩手就走的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府上的大小姐呢。”

　　 丁香眼中閃過幸災樂禍：“姑奶奶，那是大少夫人身邊的丫鬟，是個會武的，大少夫人很看重她，你别那麼大聲說她，小心被大少夫人知道會不高興的。”

　　 “一個丫鬟而已，我說了就說了，能把我怎麼樣？我說丁香啊，你好歹也是我母親院子裡的大丫鬟，從前看你挺懂事挺能幹的，現在怎麼這麼膽小，說個實話都害怕。”陸羽婷皺着眉看向丁香，如此膽小怕事，當什麼大丫鬟。

　　 丁香垂下眼皮，憂愁歎氣：“姑奶奶，不是奴婢膽小，實在是奴婢有心無力，老夫人如今對大少夫人言聽計從，楊嬷嬷和百合一味順着老夫人的心意，一點真心話都不說。”

　　 “眼看着老夫人在大少夫人的挑撥下，跟夫人他們愈來愈生分，鬧着要分家，奴婢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泡，跟侯府生分了對誰都沒有好處，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老夫人最聽你的話，姑奶奶，你今日可得好好勸勸老夫人，分了家，對大房沒好處。按說奴婢是個下人，分不分家跟奴婢沒關系。”

　　 “隻是奴婢跟表小姐感情好，舍不得表小姐受委屈，有侯府做靠山，表小姐和表少爺日後的運道會很好。”

　　 “姑奶奶，今日奴婢多嘴多說了幾句，你聽聽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奴婢也是悶了太久，見到姑奶奶覺得心裡親近，一時沒忍住。”

　　 “奴婢的身份低賤，實是不該說這些的，姑奶奶可憐可憐奴婢，别告訴老夫人，否則奴婢要挨罰了。”

　　 叽裡呱啦說了一大堆，這哪裡是多說了幾句，這是多說了一籮筐吧。

　　 偏偏丁香每句話都說到了陸羽婷心口上的，可不是嗎，也不知母親怎麼想的，好端端的分什麼家呀。

　　 她婆家這幾年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因着出身侯府，她和一雙兒女在婆家的待遇和其他幾房截然不同，其他幾房節衣縮食也得供着他們娘仨。

　　 分了家，她和兒子女兒還怎麼過好日子，待會她非得好好跟母親說道說道，把母親那些荒唐的想法打消掉。

　　 “丁香，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是好心，回頭我再找機會謝謝你。”陸羽婷擦了擦額頭的汗，天氣太熱了，站一會就熱得受不住。

　　 “姑奶奶，不用謝我，這都是奴婢該做的。”想起表少爺溫柔的眉眼，丁香的臉绯紅一片。

　　 千盼萬盼的女兒終于來了，顧氏心情非常高興。

　　 不過發現女兒是一個人來的，顧氏高興的心情散了一半：“羽婷，你怎麼沒把兩個孩子帶來？我大半年沒見到兩個孩子了，心裡惦記得慌。”

　　 “天熱，心柔不想出門，川兒跟同窗有約，母親，等天涼快了我再帶他們來看你。”陸羽婷毫不在意地道。

　　 開什麼玩笑，她的兒子女兒再不濟也是官家子弟，如何能主動來拜見一個農女，那不是自己降低自己身份嘛。

　　 大表嫂是村婦，兒子和女兒這些日子沒少因為這個被嘲笑，撇清關系都來不及呢，如何會到這邊府裡來。

　　 要不是她見不得母親被蒙騙，她也不想來這裡。

　　 陸羽婷的話，叫顧氏的笑僵在臉上，同時心裡湧上一陣難過。

　　 因為天熱和同窗，外孫女和外孫就不願意來看她，她這個當外祖母的，在兩個孩子心裡這麼沒有重量嗎？

　　 不是多大的事，加之老人家疼晚輩，顧氏隻低落了一瞬間便恢複正常。

　　 “羽婷，你見到清荷了嗎？那孩子不錯吧，容貌氣質都不差，一點都不像是鄉下長大的，和小澤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對了，你中午别急着走，留在這兒吃飯吧，金婆婆做菜的手藝好，我一會讓她做幾個你喜歡吃的菜。”女兒許久沒來，顧氏不想讓她那麼早走。

　　 陸羽婷立刻拒絕：“不用，母親，坐一會我就回去，家裡大大小小一攤子事等着我，我就是個勞碌命。”

　　 當着體面的官家夫人，院子裡伺候的人少說也有十來個，還勞碌命，真正勞碌命苦的，是那些百姓才對。

　　 顧氏擰着眉：“府裡有丫鬟婆子，又不用你親自動手，你勞碌什麼。我且問你，你可給清荷送見面禮了？”

　　 她還要送禮？拿了她母親那麼多東西還不夠，還想要她的東西，做夢！

　　 知女莫若母，一看女兒的表情，顧氏就知道女兒沒有給清荷準備東西，也不知清荷心裡會不會不舒服。

　　 老三媳婦還是三房的人，都知道給侄媳婦準備東西，還特意把兩個女兒帶來認人。

　　 反觀女兒這個親姑姑，不僅兩個孩子不帶來見人，甚至連見面禮都不準備，光是想想她都覺得膈應。

　　 外孫孔川被女兒養得文不成武不就，沒什麼出息，她原想着，小澤和川兒是表兄弟，比外頭的人更親，回頭讓小澤多帶帶川兒，叫川兒學些本事。

　　 如今女兒這般落清荷的臉面，她那些話便沒法子說出口了。

　　 顧氏蹙眉搖搖頭，兒子都快娶媳婦了，做事還這麼不靠譜，空長了一副好模樣，半點腦子都沒有。

　　 陸羽婷沒有注意到顧氏的異樣，四下打量着屋子：“母親，你在侯府住了幾十年，做什麼要突然搬出來？那是咱們的住了幾十年的家，你也舍得，你年紀大了，别随意搬地方，搬來搬去别給折騰病了。”

　　 顧氏以為女兒是在關心她，笑道：“沒什麼舍不得的，我住在這兒挺好的，有好吃的好喝的，還有人陪我聊天說話，小澤一有空就回來給我請安，日子過得很是誠心如意。”

　　 對她來說，家人在哪裡，哪裡就是她的家，能和家人在一塊，就是茅草棚子她也能住。

　　 從前的侯府是她的家，那是因為有丈夫和孩子們在，而現在這裡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