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着急住新房,把三房的下人指揮得團團轉,
她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流光和流螢,一個守在庫房門口,一個立在門口盯着婆子小厮搬東西。
“哎,那個香爐可貴得很,用東西包上再裝進箱子。”
“吳二,你去把馬車套好,我陪你把這些東西先送到新宅子去,等會東西多了,這門口該放不下了。”
…………
兩個大丫鬟心細穩重,處理起事情來井井有條,很讓蔣氏放心。
忙了一會後,蔣氏覺得有些困了,她打着哈欠道::“流光,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和流螢了,我去屋子裡歪一歪。”
“夫人隻管去,這裡的事情有奴婢看着,不會有事的。”
蔣氏邊起身邊嘀咕:“好,我這就去,你說你和流螢這麼能幹,我以後怎麼舍得把你們倆嫁出去,唉……”
流光耳朵尖,聽見蔣氏嘀咕的話,羞得一跺腳,背過身子,拿後腦勺對着蔣氏。
蔣氏瞧出小姑娘的不自在,止住了話頭,打着哈欠回了屋,好不容易有睡意,得抓緊時間睡會。
大房和三房同時搬東西,動靜自然很大,連關在偏院的溫氏也聽見了動靜。
外頭出什麼事了?溫氏神色不安地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她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到兒子女兒了,兒子她不擔心,兒子是侯府裡的嫡子,丈夫不會對兒子做什麼。
女兒就不一樣了,以女兒那個惹禍的性子,要把丈夫惹毛簡直輕而易舉。
溫氏想去外面看看,就這樣躺着她心裡一點都不踏實。
艱難地起身整理好衣裳,光是這些動作就讓溫氏汗濕了衣衫,她身上的傷還沒好,一動就疼得厲害。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溫氏什麼都沒說便被兩個婆子攔住:“夫人,侯爺吩咐過不讓你出院子,還是夫人别為難奴婢。”
溫氏眼中閃過一絲怒火:“我去看看三小姐就回來,不出府。”
其中一個婆子冷聲道:“侯爺怎麼吩咐,奴婢就怎麼做,夫人還是别為難奴婢了。”
“讓開!”溫氏徹底怒了,這兩個婆子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裡,她還是侯爺的發妻,這個府裡的侯夫人。
兩個婆子依舊不為所動,溫氏氣得破口大罵,無論她怎麼罵,兩個婆子始終面無表情,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啪!”
溫氏氣得急了,狠狠扇了其中一個婆子一巴掌,用得勁太大,她自己險些沒站住。
那婆子臉上立刻紅了一片,不過她眉頭都沒皺一下,而是擡起頭,目光冰冷地道:“夫人,請回。”
溫氏被婆子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努力瞪着眼睛與婆子對視了片刻,最終敗下陣來,不甘心地轉身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溫氏在屋子裡好一陣摔摔打打,發洩完心中的怒氣後,隻剩下滿心的惶恐陪着她。
那日被關進大牢後,溫氏吓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有一天會蹲大牢。
在牢裡的那幾天,她簡直度日如年,沒一刻心裡是踏實的。
幾天後,她聽見牢裡的衙役說,她和她大哥都被聖上判了斬立絕,當即她就受不了,在牢裡大鬧着要找陸思海,然而根本沒有人理她。
又過了兩天,她大哥被人帶走,這一走,就沒有再回來過,她知道大哥死了,很快就該輪到她了。
那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熬過去的,她在牢裡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差點将她逼瘋。
就在她覺得自己要崩潰的時候,兒子陸子良到牢裡來看她了。
她一見到兒子就哭,她的兒子還沒成親,有她這樣一個母親,兒子還怎麼娶到好姑娘。
怪她,都怪她,怪她沒早一點對那兩個禍害下手。
若是她早些把陸承澤和周清荷殺了,哪裡還有今天這些事。
此時溫氏已經忘了,溫家是對陸承澤動過手的,隻不過沒有成功不說,還把溫家培養的死士搭了一部分進去。
她抱着兒子哭過一陣後,兒子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兒子說,丈夫陸思海已經到城外,兒子去求了丈夫,丈夫答應一定會救她。
兒子帶來的消息把她從死亡的恐懼中拉了出來,又讓她陷入另一種悲傷。
原因無他,她從兒子的話裡聽出來了,丈夫原本或許并不打算救她,是兒子求了丈夫,丈夫才打算救她。
至于兒子是怎麼求的,她不想問也不敢問,問了,她還怎麼自欺欺人?
更何況便是不問她也能猜到,兒子付出了不小的努力。
她深愛的丈夫,并不在意她的死活,溫氏無力地笑笑。
在牢裡的日子不好過,她雖逃過一死,卻被打了五十大闆,或許是顧及着丈夫快回來了,打人得衙役下手不算太狠,否則她哪裡撐得過去。
即便是這樣,她也傷得不輕,整個後背和臀部被打爛,疼得她好幾次想死,偏偏牢裡的人又害怕她死,給她開了藥續命,半個月後,她頂着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被人接回了侯府。
離開牢房時,她聽見有人說她真幸福,定北侯願意用軍功換她的性命。
她幸福嗎?
溫氏問自己,比起大哥,她或許是幸福的,至少她還能活着,還有命在。
這樣想着,溫氏對未來的生活又升起了希望,人人喊打也沒關系,沒有銀子,沒有诰命也沒關系,她還有丈夫,還有兒女。
幻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酷。
回到定北侯的第一天,她的幻想便被打破。
進了侯府後,她被關進了侯府裡一間偏遠的院子,門口守着兩個有武功的婆子,不讓她出去。
吃穿用度上并沒有人虧待她,一日三餐有人送到屋子裡來,也有大夫來給她治傷,除了不能出院子,她的日子比在牢裡好太多。
整日被關在院子裡,她見不到兒子和女兒,心心念念的丈夫更是連影子都沒瞧見。
立在雕花窗台下的溫氏想,她是從衙門的牢房裡出來了,而現在她又進了另一座大牢,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從這座大牢裡出去。
除了溫氏,還有一個不出門的人,也聽見了動靜。
二房的孔老太太聽見外頭的喧鬧聲,問身邊伺候的人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動靜這麼大?
難道是給兒子辦接風宴?若是辦宴席,按兒子的性子,不會不來通知她。
正在孔老太太胡亂猜着原因是,下人告訴孔老太太是侯府分家了,大房和三房在搬家。
“大……大房也要搬走?不住侯府了嗎?”沒管三房如何,孔老太太重複問了幾遍大房是不是也要搬家。
下人實話道:“是的,老太太,大房也搬,聽說大房老太太的私庫都搬幹淨了。”
孔老太太聽後,眼神裡的光散掉,捂着心口突然就流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