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衍之從小得祝落芸精心培養，舉止風雅，他雖頑劣，舉手投足間一點也不粗魯。
即便此刻他喝銀耳羹喝得急，也沒有出現不忍入目的狼狽模樣。
祝落芸看着弟弟的一臉倦容，心疼不已：“慢點喝，是不是又餓了？要不我讓廚房做點吃的給你送過來？”
祝衍之擺擺手：“不用了姐姐，這麼晚了開火太麻煩了，我喝姐姐送的銀耳羹就夠了，都這個點了再吃東西等會肚子撐得慌，該睡不好了。”
“衍之啊，你專心念書，姐姐很高興，可你也得注意身體，你看你眼下的青黑，都快趕上黑炭了，别熬太晚，早點睡，你還在長身體呢，别把身子熬壞了。”
若是許隐江聽見妻子的此刻說的話，又要說她慈姐多敗弟，人家都是慈母多敗兒，祝落芸把弟弟當兒養，可不就是同一個理。
往日裡愁弟弟不愛念書，如今弟弟認真起來，她又擔心弟弟的身體，總之是操不完的心。
更何況弟弟無緣無故地就這麼熬夜苦讀，也不知是為什麼？
都過了府試了，按照弟弟的性子不是應該吵着鬧着要出去玩嗎？
怎麼非但不出去玩了，反倒比從前沒考之前更認真.
祝衍之從小到大幹了不少調皮事，祝落芸想着弟弟是不是又有什麼不着調的想法，她想不明白，就想問問弟弟。
姐弟倆一向親厚，祝落芸也就直接開了口：“衍之，你怎麼就突然這麼努力了？不是都已經考過府試了嗎？”
祝衍之把喝幹淨的碗放進食盒裡，用手帕擦擦嘴：“姐，這才過府試呢，我接下來還要去考秀才，不努力點怎麼行？萬一沒考中不是丢你和我姐夫的臉嗎？”
“考秀才？好端端的怎麼今年要去考秀才？你以為秀才那麼容易中啊？前幾年你沒怎麼念書，今年中了童生又盼上秀才了，你這孩子真是會想。”
祝落芸笑着拍拍弟弟：“你有這個上進心是好的，但今年太趕了，要不明年再考？”
祝衍之心裡早已有了決定，他把頭一昂：“姐，我就今年考，我抓緊時間好好溫書，你讓我去試一試，萬一我考上了呢？”
勸不了弟弟，祝落芸隻好同意了，不過她還是奇怪弟弟怎會突然想考秀才。
刹那間，她回想起弟弟突然發奮念書的那天，正好是她告訴弟弟清荷的身份那天。
祝落芸擰眉盯着弟弟：“你别是為了清荷妹子才想去考秀才吧？”
被姐姐猜中了心思，祝衍之臉上一僵，轉過頭不敢看姐姐。
祝落芸瞧着弟弟樣子，心裡升起一股擔憂，莫非弟弟真的對清荷有了心思，想想也能理解，清荷那張臉确實好看，連她一個女人也喜歡看。
可是清荷妹子成親了！能是弟弟惦記的嗎？
這死孩子，祝落芸一時有些腦袋發暈。
祝衍之看姐姐臉色不好，聯想到之前的不好的傳言，猜到姐姐怕是想錯了。
他急忙變了臉色：“姐，你别亂想，我對清荷姐姐沒什麼！”
“你敢說你不喜歡清荷？”祝落芸輕聲質問着弟弟。
“喜……歡。”想到清荷姐姐和畫上相似的笑容，祝衍之沒辦法違心說不喜歡。
祝落芸臉色變得更黑，伸着手就要去扭弟弟耳朵：“你這個臭小子！”
祝衍之跳着躲過姐姐的魔爪，急聲道：“哎，哎，姐，你先别動手，我喜歡清荷姐姐是因為她的笑容，不是你想的那些，上回我都說過了，你怎麼就不相信我！”
想到清荷笑起來與母親的那幾分相似，祝落芸放下了手：“祝衍之，你别老拿娘出來說事，我知道你沒見過娘，你心裡又想她，所以對清荷多加關注，可這跟你突發奇想考秀才有什麼關系？”
祝衍之把姐姐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一旁“姐，你聽我說，我那天聽姐夫說，清荷姐姐自己有個縣主名頭，可她家裡沒人在當官，她這個縣主實在沒什麼權力。”
“那個娶清荷姐姐的人可是個五品的将軍，萬一清荷姐姐被他欺負，清荷姐姐家裡連個能幫她的人都沒有。”
“清荷姐姐那個弟弟還是個小屁孩，沒什麼用處，我就不一樣了，我今年考秀才，再過幾年去考舉人，等我當了官，我就能給清荷姐姐撐腰了。”
弟弟一門心思為清荷打算，哪怕祝落芸視清荷為好友，心裡還是酸澀不已：“你這個臭小子，枉我這麼疼你，我才是你親姐姐，你怎麼不想着給我撐腰！”
祝衍之被姐姐吼得一抖：“姐，我姐夫才不敢欺負你呢，再說了，等我真的當了官，肯定是先給你撐腰啊，清荷姐姐那裡我就順便幫一幫。”
“她不是姐姐你的朋友嘛，姐姐的朋友被欺負了，姐姐也會傷心的，說到底我還是為了姐姐才會這樣做的。姐，你說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呀？”
“少貧嘴，我不吃你這套，你跟姐姐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祝落芸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也認真了許多。
祝衍之定定看着姐姐，随後慢慢紅了眼角，他近乎掩飾地低下頭，悶聲道：“姐，我……我想守住清荷姐姐的笑容，每回看着清荷姐姐笑，我就覺得像是她活過來了一樣，我舍不得那麼動人的笑容消失。”
祝衍之心中最愛的當然是姐姐祝落芸，他之所以想護着清荷，就是想填補心中的遺憾罷了。
這個“她”，祝落芸聽明白了，說的是他們的母親。
祝落芸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弟弟，弟弟剛出生娘就沒了，弟弟沒見過娘，這些年她對弟弟比兩個兒子還好，她以為弟弟不會覺得缺少愛。
原來弟弟這麼在意娘，會因為一個笑起來很娘很像的人，做出傻傻的事，會為了保護這樣一個笑容，拼命努力。
祝落芸沉默了半晌，同意了祝衍之要去考秀才的事，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弟弟要去就去吧。
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無傷大雅，過幾年再考也是一樣。
祝家以後還是要靠弟弟撐起來，他都十五歲了，自己做的決定自己承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