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整個甘州城陷入沉睡,城中一間客棧中一團黑影鬼祟而出。
待黑影走後,客棧二樓的房間内,陸承澤壓低了聲音道:“楊志,可都安排好了?”
“将軍放心,一切妥當,總算等到這隻狐狸露出尾巴了,再等下去,我真怕我忍不住想揍他,”楊志的語氣中透露着隐忍。
陸承澤奇怪地看着他:“楊志,那月鈴長得并不難看,你怎麼這麼反感她,莫不是她對你做了什麼?”
“沒……沒有,将軍,夫人不是說讓你到邊關後,要給她寫信報平安嗎?你可别忘了。”
楊志面容讪讪的,東拉西扯就是不正面回答陸承澤的問題,陸承澤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楊志不願說,他也就沒多問。
聽楊志提到清荷,陸承澤容色變暖:“我沒忘,到甘州的第二天我就送信回去了。我先回房了,你好好監視着月鈴,切不可掉以輕心,等處理好她,咱們就該回軍中過年了。”
“是,末将知道了。”楊志沉聲應下。
他比誰都想擺脫月鈴,那姑娘整天搔首弄姿的,老是往他身邊湊。
在他身邊,要麼是沒站穩朝他身上倒,要麼是頭暈讓他幫忙扶一扶她,總之瞧着一點也不正經。
把人救回來的第二天,他在房間洗澡,她門都不敲就闖進他房間,吓得他整個人縮進浴桶裡才保住清白。
他娘說了,男人要對妻子忠誠,他的身體得完整留給未來媳婦,可不能讓月鈴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占便宜。
要不是月鈴太不知檢點,他也不會讓一個姑娘家去做那些髒活。
楊志之所以對月鈴避如蛇蠍,其實是源于他幼年時,家鄉發生的一件事。
楊志幼年時,村裡有一戶人家娶了個特别漂亮的媳婦,那戶人家把媳婦當閨女寵,從來不讓媳婦下地,就連在外頭洗衣裳也是男人去洗。
村裡的人對此議論紛紛,都說那漂亮媳婦不像話,隻有一張臉蛋拿得出手,其他什麼事都不做,這種媳婦娶來做什麼。
在楊志六歲那年,不知怎麼回事,那漂亮媳婦拿菜刀把那戶人家的人都殺了,當然她自己也沒有繼續活。
官差來那會楊志年歲小不懂事,别的記不住,隻記得他娘告訴他離太漂亮的女人遠一點,娶媳婦不用太漂亮,性子好,勤快能持家做好。
再大一點時,他聽說那女人是被買回來的,嫁給一個人,等于嫁給了一家子兄弟。
估計就是這樣那女人最後才受不了,與那家人同歸于盡了,其實說到底那女人也是個可憐人。
就是這麼個事,讓楊志心裡留下了陰影。
月鈴半夜出去,臨近天亮才回來。
或許是因為擺脫當粗使丫鬟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月鈴瞧着心情好了不少,做起事來絲毫不像前幾天那樣磨磨唧唧的。
她也不往楊志身邊湊了,為這,楊志破天荒地誇了月鈴幾句。
月鈴估計是被楊志嫌棄怕了,聽見楊志誇她,控制不住地笑起來,此時的她絲毫不知,她已經暴露了他們在甘州的據點。
第二天,甘州城内一處院子莫名走了水,好在周圍的鄰居發現得及時,沒有人傷亡。
同時,城内的另一座小院裡,多了幾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人。
這些人起初還不明白,到底是哪裡露了餡,被人發現了他們的老窩。
很快這些人便想到了,昨夜隻有月鈴去過他們那裡,她前腳走,今天他們便被抓了,這些人用後腳跟也能想到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月鈴!
是她,背叛了主人!
被抓的人一共有三人,他們猜到是月鈴暴露了他們後,一個個在心裡咒罵起月鈴來。
陸承澤其實已經隐隐猜到幕後主使是誰,可是光憑他的猜想沒有用,他需要證據。
審問三人後得知,被搗毀的據點是一位姓齊的客商設立在甘州的,平時裡主要收集一些白玉關的情報和動向,并沒有做過什麼大任務。
這個據點存在已有七八年,一直十分低調,隻收集消息,并不殺人,所以沒人發現,此次配合月鈴刺殺陸承澤,還是這些人接到的頭一個重要任務。
誰料出師不利,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抓了。
這個說法,陸承澤并不信,一個客商為何要立這樣一個據點,又為何要殺他,這一切都說不通。
什麼姓齊的客商,若他猜的不錯,那不過是給世人看的擋箭牌。
隔了一天,月鈴也終于找到機會對楊志下手,她将楊志引到城外僻靜之處,想要和同伴齊力殺了他。
結果月鈴吹了暗号後,左等右等也等不來人,她一下慌亂起來,再看看楊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明白自己恐怕早被人發現了破綻。
月鈴心中恨急,然而到了此時,她已經退縮不得,隻能硬着頭皮上。
若殺了目标,完成了任務,她還有一線生機,要是任務失敗,她又害得甘州的窩點被發現,她躲到哪裡也活不了,她的主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月鈴武功不低,又招招下狠手,楊志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還是陸承澤出面治住了她。
陸承澤本來還想從月鈴口中套出點有用的消息,結果月鈴被擒的那一刻,竟痛快地服毒自盡了!
她的死,讓陸承澤對他的處境有了新的認識,看來幕後那人的手段十分狠厲,才會讓月鈴不存一絲生的希望。
難怪他爹當初要離開侯府,哪怕他還沒回去過,對那個地方他已是生了不喜。
他自問并沒有洩漏自己的身份,那人設了局來害他,恐怕是想着,甯願錯殺也不可放過。
動不動就要人命,這樣的親人,讓他覺得惡心。
收拾完殘局後,陸承澤才發現楊志和月鈴打鬥時受了些傷,不過都是些輕傷,隻是背上和臉上被劃了幾道口子,并不嚴重。
看着楊志臉上的傷,陸承澤心裡有了主意,幹脆來了個将計就計,剃掉胡子,戴上了面具,對外宣稱是被刺客劃傷了臉。
趙齊說過他的眉眼與他父親很像,在軍中時,他一直聽清荷的,用胡子和一些手法來改變自己的樣貌。
隻是他跟清荷成親後,每天被清荷要求收拾得幹淨清爽,再讓他留着胡子,故作一副邋遢樣,他自己其實不太能接受胡子拉碴的樣子。
不過他又不能在軍中直接露臉,如今他已是五品,接觸的人不再是軍中的普通士兵,而是有官職的武将。
這些武将中要是有人認識他爹,恐會引來猜忌,幕後那人現在隻是懷疑,并不能确定的身份,不敢明目張膽地算計他。
真要是被人認出來,恢複了身份,幕後之人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麼,更何況以他現在的官職還不足以震懾他人,說不定還會給清荷帶去麻煩。
不想留胡子,又不想被人認出來,暫時隻能戴着面具擋一等。
索性就再等等,等他收到陸離的消息,等他再成長一段時日。
到那時,他就不用再躲在面具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