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擡頭,看見老人家白發蒼蒼的鬓發,垂下了眼簾。
傻孩子,我本以為你要讀軍校是因為你爺爺——”
是,是,是因為爺爺——”沈佳音吃力地說。
好吧,可能一半是因為你爺爺,另一半是因為他吧!”
能感受到沈奶奶激動的情緒,沈佳音不敢當面駁斥老人家的話。
佳音,你真的要想清楚了。如果這事被他知道的話,他會怎麼想你?你這麼巴着他,感激他救命之恩。他不覺得怪異嗎?他會把你想成一個正常的女人嗎?”
沈佳音咬了咬嘴巴:奶,奶奶,我,我沒有别的心思。”
我不和你辯了。”老人家揮下手,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辦。”
沈佳音沒說話。
沈奶奶見她居然沒有出聲,心想這孩子真是和他爸他爺爺一樣傻得像頭牛,一直往前不會拐頭的。老人家一氣之下,gān脆抓起被子準備睡覺。
沈佳音默默地低下頭,繼續在暈huáng的台燈下一針針落力地fèng制護腿套。
沈奶奶悄悄地回過頭,看着她認真執拗的模樣兒,于是把要走的消息收回到口裡,預備明天再和她說了。
因為近秋了,要趕上給姚爺在今年用上這雙護腿,沈佳音是加班加點地做着這東西。許秀琴覺得她是走火入魔了,你看連早餐晚飯時間,沈佳音都是邊做邊吃。沈佳慧看到笑話她:佳音姐姐,你這送領導的東西,做的再好,哪有商場那些賣的好。你不怕你領導收了後反倒難堪嗎?”
沈佳音不會和這對母女說話,所以管她們說什麼風涼話,壓根不聽未來科技。
沈佳慧見動不了她,心頭悶。
沈奶奶在大家吃完晚飯後,正式發話了:明天早晨七點的火車票,我已經幫大家都買好了。明天早上一早出發回老家。大家今晚都把行李收拾了。”
老人家這招狠,夠狠,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許秀琴和沈佳慧兩個人嘴巴張大到能吞隻鴨蛋。
沈曉貴為首的一幫孩子嚷嚷道:奶奶,我們在北京沒有玩夠呢。”
玩什麼玩?你們當初非要說跟我出來時,有說過要玩嗎?個個說的都好聽,說跟着我都是為了來看佳音,現在,卻說一個個都是要來玩的了?”老人家不客氣地拿指頭點着訓着一個個貪玩的孩子們,你們有本事,想留下,可以。等你們和佳音一樣,考上這裡的大學,在這裡工作,你們想在這裡留多久有誰能攔你們?”
孩子們被訓的一個個低下頭。
許秀琴快速地轉着腦筋,說:媽,可是,明早就走,是不是太快了?我們這東西一晚上能準備好嗎?”
沈佳慧跟上母親:奶奶,你真是買好票了嗎?不會是被什麼人騙了吧?這北京裡騙子多。”
沈奶奶聽着沈佳慧的話就來氣:你以為我是你和你媽嗎?我即使老了都沒有你們傻。人家居委會政府人員幫我買的票,你們敢說政府騙人?”
沈佳慧哪想到沈奶奶會來這招,吓的噤了聲。
許秀琴在心裡罵自己婆婆是個人jīng。沈奶奶一步步棋都是走的十分慎密,不給她們母女機會。
生怕這兒媳婦又要動什麼歪腦筋,沈奶奶沖許秀琴道:如果今晚睡覺前收拾不完行李,你就收拾通宵吧。反正我訂的是卧鋪票。你上火車後再睡也不遲。”
耳聽老人家連這話都放出來了,許秀琴沖着老人家的背影将眼睛瞪得如牛鈴一般大,氣急敗壞。
沈奶奶下定決心要走,倒不是哪個都不顧其意願,至少,她的佳音,是她最心疼的。她也知道,如果她要走,她的佳音,是最心疼的。
佳音。”向那個在角落裡聽了她要走的話默不作聲的孩子招手,今晚和奶奶一塊睡吧。”
沈奶奶臨行前,沈佳音得以和沈奶奶窩在同一個被窩裡。像小時候和老人家一塊睡的時候,她把腦袋靠在老人家的肩膀上,手指頭牽着老人家皮膚已如老樹皮似的皺巴巴的手背手心。老人家的手對她來說,像避風港一樣,可令她安心了。
沈奶奶在枕頭上轉過頭,低頭瞧着她躺在自己身邊的睡姿,自小到大如出一轍,蜷縮着全身活像條蟲,心裡歎:這丫頭,怎麼長不大呢?明明個子都比她長的高了。
在沈奶奶面前,沈佳音知道永遠自己隻是奶奶身邊的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