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叔,您客氣了。囡囡的事,就是我親妹子的事一樣。而且,即使我不在,劉秘書在,陸君他生氣隻會藏在心裡,做起事來有條不紊,絕不會因為情緒上的問題影響到公事。這點,陸叔您比我還清楚。”姚子業一句一句不緊不慢地說,細長優美的長眸一邊細細打磨着光。
這老朋友的兒子,與老朋友一樣,性子溫柔,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情來,絕不會像兒子那般不留情面的狠和絕,八面玲珑,很是得體。
陸司令會心的微笑都能傳到電話對面去,再叮囑兩句後,挂了電話。
剛好今晚市政府領導班子開會,加班。
姚書記收着桌上的東西,看到老朋友陸司令和自己兒子通完電話後,一邊是笑一邊是愁眉苦臉的,好奇地問:怎麼?他們下南方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你怎麼不問他們是不是遇到麻煩的事了?”陸司令對老朋友這句問話反倒感到奇怪。
一般兒子打電話來,就應該是有事才彙報。
我兒子不說,能難倒你兒子的事,我不覺得會有。”就如陸司令對姚書記的兒子姚子業評價很高,姚書記對老朋友陸司令的兒子陸君同志的評價更高。
現在大院子裡誰不知道君爺是最不可以惹的,惹了君爺和惹了天皇老子一樣。
你錯了。”陸司令聽到這話,得意了,伸出指頭指住他,真是一件把我兒子難住了的事。”
說說。”姚書記迫不及待地邀請老朋友講故事。
拉把椅子坐到姚書記的辦公桌前,指頭一邊敲打着桌面,一邊搖頭晃腦,陸司令轉述着姚子業說的故事。
兩手jiāo叉撐在下巴颌上的姚書記,原是饒有興趣地聽兩個孩子跑到鄉下做調查,聽到後面真相bào露出一角的時候,瘦長的臉逐漸地充滿了峻色:這事兒——”
我兒子說了,絕不同情這人!”陸司令一巴掌打在大腿上,兩道濃眉之間抹上了深重的顔色。
你呢?你怎麼想?”
年輕人的想法,大都是稍微有些偏激的,不像經曆過大風大làng的他們這一代中年人,看任何事情都已經過了那種激情年代,偏于人情世故上的一種理解和同情。然并不是說能姑息惡勢力。
你知道的。那人能把蔓蔓撫養成人,把蔓蔓教的這麼好,我對他,或許有點恨吧,和我兒子一樣。但是,想到他這麼多年為蔓蔓做的這些事情,對他另一方面是懷了一點謝意的。”陸司令說起蔓蔓的養父溫世軒這個男人,口齒艱難,濃眉緊抹,同是為父的,多少能理解溫世軒對蔓蔓的一些感情,但如今真相揭開了一角,兒子沒法接受這個現實,他也沒法,可是,你說他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争氣呢!”
嘭!
那一掌打在桌上,震得書桌上下震動,難壓這心頭的大火。
要是我有這樣的媽,我早就把她斃了!虎毒都不食子,她算老幾!”
眼下陸司令冒起火來的兩隻虎眼像極了機關槍,要把那個溫家老巫婆溫奶奶吊起來狠掃狠打。
姚書記見狀,忙站起來,給老戰友斟杯水熄熄火,按着老戰友顫抖的肩膀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我們做父母官的,都沒有辦法cha手的。”
所以說他老母欠打,他本人一樣欠打。沒有什麼比愚忠愚孝更可恨更可惡的事了。”接過老戰友端來的茶,一口倒進口裡,杯子啪重落在桌上。
哎,你氣,也不能摔我這辦公室的杯子。”姚書記意圖轉移話題,再給他降降火,固然,長眉和自己兒子一樣,擰着,成了個疙瘩。
溫世軒這個人,确實是個大問題。
你說他可憐,真可憐,女兒被老母弄沒了,他做兒子的能怎樣,難道真把老母掐死了給女兒陪葬?
你說他可惡,真可惡,這樣的老母,他都能容忍下來,一心孝順到今天,還不忘教育兒女要孝順老人。
你說他可恨,真可恨,自己失去女兒都知道那種痛失骨ròu的痛楚,把蔓蔓收養撫養到今天,就沒有想過去尋找蔓蔓的親人?想想失去囡囡的陸家人的痛苦?
前兩點,溫世軒的可憐可惡,是不容置疑了。最後一點,究竟溫世軒有沒有找過蔓蔓的親人,值得進一步追查。
捉着下巴颌的姚書記,拍着陸司令的肩頭,道:可惜我們抽不開身,去不了南方。但是,我想,溫世軒終究會回到北京來的。兩個年輕人不好開口問,由我們來問,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