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總是聽從長輩的話,想成為一個乖巧的孩子,以為這樣就是個大人了。可其實不是,恰恰相反,不知什麼時候起,我成為了你們心裡面隻是孩子的形象。我要長大。”她說。
阿芳,每個人都有長大的時候,沒有人阻止你長大。你父母比誰都願意看到你長大。”
是嗎?”她擡起的眼睛尖銳地看着他,你敢說,你希望我變個樣嗎?”
她變個樣?
一瞬間,他真沒法想象。她能變成什麼樣?
雖然他嫌棄她還是個孩子的想法,可是,不可否認,也正是她這種單純和善良,從一開始就打動了他那塊石頭心。
你,現在這樣子已經挺好了。”這是他作為教官最難對學生自圓其說的一次對話,長大不意味着一定要改變。”
那麼,什麼叫做長大?”
陳孝義坐了下來,深吸口氣,意圖從紛雜的思緒裡理出一條思路來。之前,沒有找回她以前,他想過許許多多的話,可現在突然發現,幾乎一句都用不上。她和他說的話,完全和他所想的不一樣。他本想她受到傷害了,他本想她需要安撫,可什麼都不是。她需要的,竟是所有人對她的——放手。
究竟是什麼,把她改變了。
他為這點感到害怕。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心裡真的是有她的存在,是不願意她離開的。她變成個陌生人的樣子令他害怕,令他憤怒。
你真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嗎?”他仰起的頭,用審視的目光掃量她臉上每個微妙的表情,是帶着專業的審判,又是一種感情上的牽絆。
我不記得。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如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你應該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讓很多愛你的人擔心。”這話剛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她已經是不記得了,他怎麼能去這麼說一個病人。
哪知道,她突然說了句:他們擔心我嗎?我怎麼覺得他們更擔心他們自己,擔心他們自己晚節不保。”
聽到她這句話,他不得站起來,目光深又可怕:我明白了,你是被人洗腦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的眉頭皺着,手撐在桌上的幾隻指頭用力地抓着桌面,兇口微微起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擦過她身邊,走到門口握住門把:不管你這毛病是在心還是在腦,我都會幫你除掉。我喜歡你,阿芳,不會因為你有沒有改變。如果你真喜歡我,就應該知道,之前我對你的好,不是虛假的,純粹是因為你這個人。”
說罷,他走了出去。
她始終低着頭看着地上,聽到門開門關的聲響後,兇口某個地方,咔,一聲,像鍊條揪住。
陳孝義走出來時,立馬被蔣大少揚起的手招住。
兩人談得怎麼樣了?”蔣衍問他。
豎耳聆聽的人,有客廳裡所有人,包括搬張小闆凳坐在舅媽身邊黏着的小東子。
陳孝義覺得當這裡所有的人回答這個問題,未免有些尴尬。裡面,可是有彭芳的父母。阿芳到底還是個學生,他現在即使和彭家夫婦說明白會等阿芳,彭家夫婦恐怕也不會輕易相信。現在這個年代,感情說變就變的因素太多了。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十幾年愛情長跑的戀人到最終分道揚镳。況且,他現在以他的身份,和她牽手談戀愛的機會都不可能。一切,隻能等三年後的結果。不過,他知道蔣大少有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問他,也是想讓他早點表個态,說清楚,免得這些長輩胡思亂想,把事情越想越糟。
蔓蔓這會兒察覺陳孝義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從上次聽了她的話後,他是有認真考慮兩人之間的事了。
陳孝義坐在蔣大少身旁,神情很自若地說:我剛才是作為一個教官,作為她一個老師,和她說了些話,希望她不要自己一個人鑽入牛角尖,要知道有很多人幫她。今後三年,我仍是會以這個師長的身份陪伴她,希望她不會孤獨不會寂寞。”
彭家夫婦聽完他這話,立馬臉上一松,目中流露喜色:幸好,他家女兒是突然間好像迷路了,可這小夥子一番話說來,條理分明,深明大義,方向明确,沒有一點迷茫,穩重,靠譜。
趙夫人磕着茶蓋子的手,略顯出了輕松,直接把蓋子放回茶盅上,說:我早就聽文生說了,你不僅是文生他們的同事和朋友,而且,一直是阿芳很好的導師,作為教官,教了阿芳許多人生道理。我們同樣希望,你以後都能陪伴她,直到她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