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爺看時間差不多了,拎起了行李,回頭,再看一眼不甘不願的兒子,向來冰霜凝住的嘴角撇出一絲很是無奈的。
白露抱着兒子把他送到門口,突然低聲說了句:路上讓子業小心些。”
君爺馬上從她這話聽出言外之意,意味道:你是說我被拘束在總部?”
應該是。畢竟你将來是要——”白露垂着眉說,你自己應該心裡早有準備的。你是要當将軍的人,将來打仗的話,隻可能是坐在指揮所,不可能讓你再沖鋒陷陣到最前線的。”
也是。”君爺點了下頭。就此離家走下了樓梯。
白露和小包子看着他頭也沒回一下地往前走。
小包子抽了抽小鼻子偎依在媽媽懷裡:在爸爸的心裡面,明顯媽媽和他都沒有比爸爸的事業重要。
小孩子小,肯定不懂。換做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也會埋怨他不夠體貼。白露想。可是,現在她是完全能理解了。因為她老公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的家人,包括他們母子倆。
回想離家一幕的君爺,此時此刻坐在葉長問的指揮車上。離他和他的戰友部下們離開家,已有兩天兩夜了。他們的指揮車,自從出了京城,與姚爺帶的隊伍坐的大卡車,拉開了一段距離。
天,從車裡望出去時,蒙蒙亮。
大卡車兩天兩夜的車程中間,幾乎沒有停下來過夜過。
可以聽見路上北風一直在chuī,像課本裡面描寫的,刮起時那陣陣的聲響,類似鬼哭láng嚎。
沈佳音算是參加過不少軍演,卻可以說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在她記憶中醫療系統的軍演,是屬于各類兵種演習中最輕松的,因為考的更多是專業技術,不需要野外作戰,哪怕是拉到野外也是平原,不用你拿槍不用你搏鬥。
俨然,這次完全不像。
或者說隻有她和盧小嫚這種新來的兵會感到詫異。隊裡的其它老兵都是鎮定得超乎她們想象,有的拿起筆來早是埋入自己的世界,或許是個詩人來個冰花雪月的感歎,或許是秘密記錄過程以便事後投稿于軍報,再有的人,兩天兩夜的車,他就兩天兩夜的打盹。
盧小嫚吐了。在卡車每次停下來休息幾分鐘的時候,她就吐。
沒人可憐她。
她平常太愛裝了,等于是喊láng來了的孩子。或許隻有當她吐到要死了,其他人才會對她側目一下。可惜,她離死很遠。
盧小嫚怒氣,在于不知自己是不是和沈佳音運氣相背,全隊僅有抽中的兩個女的,偏偏是她和沈佳音。她暈車吐得要死要命的時候,沒人關心她。沈佳音什麼事都沒有,可男人們全隻和沈佳音說話。
這種待遇對她這個美女來說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沈佳音真心是,不穿那雙長絲襪的時候,哪有她漂亮。
盧小嫚怒踩腳下的huáng土地。
他們這是來到huáng土高原的樣子,四周光秃秃的山,gān,冷,秋風一刮,像刀子割臉,很快嘴唇沾着沙子,像腳下失去水分的huáng土地一樣崩裂開來。
此時,離他們要到的第一個目的地已經不遠了。姚爺在這個最後和大部隊聚合前的短暫休息間,招來李俊濤,将地圖攤開在車蓋上,看着,意圖揣摩上頭很快要給他們布置的任務曲線。
姚科,我怕水不夠。”李俊濤說,他自己的嘴唇都有一絲gān裂。對這個東北長大的小夥子來說,本來耐寒耐旱是他的qiáng項。他都如此,何況其他隊裡來自cháo濕之地的南方人。
姚爺指尖節奏地點着圖紙,眯起的美睐眺望四周這一片光秃秃的荒蠻之地,甚至能讓人想起電影星球大戰裡的某顆外星球,反正不大适合人類活動和居住。
軍演如今一年比一年力求靠近實戰。各個兵種都加qiáng了難度訓練。他們單位性質特殊,首當其沖被拿來當實驗品是家常便飯了。
收起地圖,姚爺以像是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沒有水,該預留的,都必須留下來。去到大部隊,不一定補充水和食物給我們。”
李俊濤提這話,原是想給姚爺提個醒到地方後補充食品。沒料,姚爺回答的話,讓他心裡的擔憂有增無減。說起來,他跟姚爺算有段日子了,而到今他依然摸不清這男人的脾性。姚爺不像君爺每天挂冷面孔,偶爾嘻嘻哈哈,偶爾尖酸刻薄,偶爾又是寬宏大量,偶爾端起脾氣來對比君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歸之是個千變萬化的男人,實屬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