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半山坡上的破草棚邊，微風好不惬意，耳畔是夏蟲鳴語，頭頂是繁星月影。

　　 草棚旁邊生着一堆火，三人手裡一人一根棍子，棍子上插着一根玉米在烤。

　　 空氣中，都是烤玉米的香甜味道。

　　 陳大莊道：“立業，回去後跟你大姐好好說說，知道了嗎？

　　 我沒跟你開玩笑。”

　　 陳立業看了眼一旁沉默的張強，腦子裡突然蹦出個想法。

　　 該不會，今晚上大莊哥是故意跟自己說這麼多的話吧？

　　 難道，強哥喜歡大姐？

　　 這不可能啊！

　　 要是他真的喜歡，為什麼當初大姐還沒嫁人的時候他不說呢？

　　 難不成，他現在是因為看在大哥和二哥的面子上？

　　 陳立業思緒不知不覺就飄遠了，手裡的玉米糊了都不知道。

　　 張強提醒道：“立業，你的玉米糊了。”

　　 陳立業回神，拍了拍玉米，又吹了吹，一點都不介意地一口咬下去。

　　 烤玉米就是要烤焦了才好吃。

　　 陳立業覺得，要是大姐真的嫁給強哥，大姐往後的日子還是有盼頭的。

　　 陳立業道：“強哥，你沒跟我開玩笑，對不對？”

　　 張強也有心事一般：“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你看我，我也沒什麼出息，今年大半年都過去了，今年再不結婚，等過了今年，明年我就二十五了。

　　 二十五，真的要打光棍了。”

　　 陳立業深吸一口氣，他認真問道：“你就不怕我姐她……”

　　 真的生不了孩子嗎？

　　 後面這幾個字，陳立業沒有勇氣問出口。

　　 他沒問出口，但不代表張強沒聽明白。

　　 張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有什麼好怕的？

　　 這不是你姐的錯。

　　 再說了，我不在乎那些。”

　　 這些話讓陳立業對張強刮目相看，他一雙眸子柔柔靜靜落在張強身上。

　　 “那你會對她好嗎？”

　　 張強道：“立業，你是個讀書人，知道一個男人說要娶一個女人的時候代表着什麼。”

　　 陳立業知道。

　　 張強跟自己大哥二哥從小玩到大，他對他多少還是了解的。

　　 陳大莊道：“你強哥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

　　 陳立業點頭道：“我清楚的。”

　　 三人多的什麼都沒再說，陳小紅這邊，也是睡不着。

　　 本來，她睡眠現在挺好的，就是今天媒人來了之後，媒人說起往後的事情，她不禁就會想起以前那些遭罪的日子。

　　 其實，她現在真的不想去想結婚的事情。

　　 可是，她一輩子待在娘家是不現實的。

　　 但讓她現在又嫁人，她心裡一時半會兒肯定無法接受。

　　 以前那些挨打的畫面，這會兒就像洪水猛獸一樣，一幕幕出現在腦海中，讓她揮之不去。

　　 她做了個深呼吸，一雙眸子盯着窗外的月色。

　　 陳小蘭也沒睡着，她道：“大姐，你是不是在想今天媒婆說的話？”

　　 陳小紅以為陳小蘭睡着了。

　　 “你怎麼還不睡？”

　　 “我腦子裡在默寫今天背的那些英語單詞。”

　　 “那你默寫過了嗎？”

　　 “默寫過了。大姐，你要是有心事你可以跟我說。”

　　 “你一個小屁孩不懂，趕緊睡。”

　　 陳小蘭道：“我今年十七了，我懂的。”

　　 陳小紅笑笑，說道：“你才十七，你一直都在學校上學，你姐姐我已經經曆很多了。

　　 小蘭，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多想。

　　 不要像大姐一樣，你要好好學習，好好讀書。

　　 讀書才是你走出這座大山唯一的出路，知道了嗎？”

　　 “大姐，我都知道的。

　　 其實，我們老師說了，讀書不能讀死書。

　　 或許我将來走出去了，還是要回來咱們這個村的。

　　 三哥跟我說，他還要回來的。

　　 大姐，我是想跟你說，女孩子這輩子不一定要婚姻的。

　　 我覺得，這是對女性的束縛和捆綁。

　　 男人可以事業有成，女人照樣也可以。

　　 你不想結婚，就不要去結婚。”

　　 陳小蘭這一番話，陳小紅沒聽懂，她也不知道束縛和捆綁是什麼意思，但她大緻上能明白。

　　 陳小紅道：“知道了，趕緊睡吧。”

　　 陳小蘭往陳小紅身邊靠了靠，抱着陳小紅胳膊嘀咕道：“反正，我将來不要愛情。

　　 我們家裡人都很好，可是我們也窮過，餓過肚子。

　　 我知道一個人要想翻身，就要放棄很多不切實際的東西。

　　 現實很殘酷，并沒有書上寫得那麼美好。

　　 我們是窮人的孩子，就算以後出來有一份工作，也還是窮人的孩子。

　　 我不想自己庸庸碌碌一輩子。

　　 大姐，你不要嫁這個會計。

　　 大姐，你記住，你的人生不是由别人來安排的，你要想以後過得好，你就要先去了解你自己的内心，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才能安下心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陳小紅笑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有想法的，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心裡有這麼多的想法。”

　　 “那可不，誰讓我讀了太多書，知道除了咱們縣城以外，外面還有很大很大的世界呢。”

　　 陳小紅笑笑，她知道，小妹剛才說的話别有深意。

　　 不得不承認，她現在是真的很厲害。

　　 陳小紅說不羨慕是假的。

　　 女孩子，還是要有思想的。

　　 這天晚上，陳小紅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陳立業都沒回家去，大早上起來就直接去掙工分。

　　 媒婆來提親的事情，陳小紅也沒放在心上。

　　 這事兒往後推一推再說。

　　 中午家裡人回來坐在飯桌旁邊吃飯，陳立業道：“爸媽，我昨晚上想來想去，要不那個媒婆說的事情，咱還是别考慮了吧。”

　　 張翠花和陳開放兩人互看一眼，張翠花最後目光又落在陳小紅身上。

　　 陳立業道：“你們别看我姐，我說的是真的。

　　 你看看咱們大隊的會計，那摳門得就跟啥一樣。

　　 我姐要是真跟那個會計的事情成了，以後估計在家裡花錢都麻煩。”

　　 張翠花道：“這事兒我和你爸說了也不算啊，還得你姐最後做決定。”

　　 陳立業道：“姐，你要想嫁我不反對，反正已經這樣了，咱要不先不着急。

　　 你想想咱們村裡有合适的人選沒。”

　　 張翠花又吃了一口面，看着陳立業道：“你這孩子，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媽，我也是為我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