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她曬的忍冬，看還沒有幹透，就把今天采的倒出來清洗。

　　 王翠花則進廚房做飯，眼睛卻時不時地往蘇九身上瞄一眼。

　　 等王翠花把飯做好，蘇九這邊也剛好告一段落。

　　 隻是蘇大牛和蘇長軍都沒回來，也沒開飯。

　　 蘇九不想幹等着，幹脆教王翠花怎麼炮制天冬。

　　 “第一步，先把根須剪掉，清洗幹淨。”

　　 “這個簡單。”

　　 王翠花樂颠颠地把自己挖回來的天冬都倒在大盆裡，開始清洗。

　　 如她所說，幹這種不用動腦子的活，她的确幹得又快又好。

　　 “接下來，我們來調配石灰和白礬。”蘇九特意從中藥房拿出一個稱藥材的小秤，“記住了，石灰250克、白礬100克加水煮開就行。”

　　 王翠花尴尬得老臉通紅，“我，我不認秤。”

　　 大隊上隻有稱糧食的磅秤，這麼小的秤王翠花還是第一次見，都怕自己手勁大把秤杆撅折了。

　　 蘇九耐着性子教她認秤，可教了半天她就是記不住。

　　 “算了，這活讓我爹幹吧。”

　　 王翠花明顯松了一口氣，“對，這俏活就得讓老爺們幹。”

　　 蘇九不置可否，等她把水燒開了，繼續說：“這時候就把天冬放進去，煮三滾，中間翻兩次。”

　　 “行，這活我會。”

　　 煮好後還要焗二十分鐘，可家裡沒有表，跟王翠花說二十分鐘，她肯定也不知道是多長時間。

　　 蘇九隻能教她看狀态，“透心皮裂開了就撈出來，倒清水裡過涼，把皮剝了。一定要把握好撈出來的時間，煮輕了不好剝皮，煮過了，天冬就不脆生了。”

　　 “知道了。”

　　 王翠花緊張得手都有些微微發抖，眼睛死死盯着鍋裡的天冬。

　　 這都是錢啊，可不能糟蹋了。

　　 盡管這樣，她還是掌握不好火候，每次都得蘇九提醒。

　　 由于是做實驗，她們一次煮的不多，就是為了讓王翠花找手感。

　　 可惜，直到把她帶回來那一筐都煮完，也沒整明白該什麼時候撈。

　　 “下一步吧，先剝皮，内外兩層皮都得剝幹淨，再把那層膠質洗掉。瀝淨水後，切成片。”

　　 這原本是王翠花擅長幹的活，可由于前面一直幹不好心裡着急，幹這個都顯得手忙腳亂。

　　 蘇九不得不提醒她，“片盡量切勻一些，否則影響賣相，價格會被降低。”

　　 王翠花手一哆嗦，一刀就切在了手指頭上。

　　 蘇九無語扶額，幹農活的手，幹這精細活的确有些勉強。

　　 不過王翠花這人倒是皮實，把手上的皿沖幹淨繼續幹，蘇九看着都疼。

　　 好不容易把一筐天冬切完了。

　　 “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微火烘幹。”

　　 一看又要起鍋，王翠花直接打了退堂鼓，“非得下鍋嗎？沒别的法？”

　　 “另一種方法也得起鍋，小火烘到八成幹，這個不難掌握，有點偏差問題不大。”

　　 王翠花緊張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些。

　　 “再用硫磺熏十個小時，最後直接曬到全幹就行。不過……”

　　 蘇九說到不過，王翠花的心又提了起來。

　　 “為了防止變色，曬的時候得用白紙蓋上。”

　　 王翠花此刻卻在琢磨，炮制個藥材用的東西還不少。

　　 石灰好找，白礬在國營藥店也能買到，硫磺去哪買她雖然不知道，但可以打聽打聽。

　　 最難辦的是白紙，學校都停課了，作業本什麼的早沒賣的了。

　　 大隊部用的紙全都得上公社批條子，才能定量領那麼點，哪有多餘的白紙給她曬草藥用？

　　 蘇九沒管一臉苦菜色的王翠花在想什麼，自顧說道：

　　 “品質好的天冬顔色黃白，有糖質、油潤半透明、質堅稍脆。達不到這個标準，就賣不到一塊五。”

　　 王翠花嘴巴張了又張，“九丫頭，這活你幹的精細，還是你幹吧。”

　　 蘇九很認真地看着她，“我随時都可能嫁人，我走了，這份錢你們還是賺不到。求人不如求己。”

　　 王翠花急得兩眼通紅，恨不得把自己這雙笨手剁了。

　　 她很想多試幾次，可那都是錢啊，糟蹋了多可惜？

　　 蘇九沒再理會天人交戰的王翠花，開始動手炮制自己的忍冬。

　　 天擦黑了，蘇大牛才晃晃悠悠回來，一進門就喊餓。

　　 王翠花急忙去給他熱飯。

　　 這時候，蘇長軍也回來了，平闆車上整整裝了五麻袋天冬。

　　 王翠花眼前一亮，“他爹，這都是咱家的？”

　　 “四個丫頭的也在裡面。卸完車我去大隊部借秤，給她們算好賬，趕緊讓她們回去。”

　　 這還沒見到錢呢，就要先往出掏，王翠花的臉刷地沉了下來。

　　 “急啥？等賣了一塊算不行？還能少了她們的？”

　　 蘇長軍沒理她，卸下麻袋，推着平闆車就出門了。

　　 幾個丫頭原本興奮的臉瞬間僵住。咋，娘這是不想給錢？

　　 于是，齊齊看向蘇九，這事是她提出來的，現在拿不到錢得找她要個說法。

　　 蘇九暗自翻了個白眼，這是不敢惹王翠花，都沖她來了。

　　 “急啥，爹不是去借秤了嗎？還能少了你們的？不放心明天就别挖了，費力不讨好的活誰幹呀？”

　　 幾個人互相看看，誰也沒說話。

　　 她們是打着能賺到錢的旗号出來的，婆家那邊本來就不相信，這要是真拿不回錢去，明天想出來也難了。

　　 蘇長軍很快就回來了，“招娣八十斤，一共八塊錢。”

　　 “他娘，拿錢去。”

　　 王翠花站着沒動，“賣了再給不行？非得現在給？”

　　 蘇長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早給晚給不都得給？你還打算覓下？快去拿。”

　　 王翠花不情不願地進屋拿錢，把幾個閨女的錢都給了。

　　 她們幾個的斤數不相上下，王翠花一下子就付出去快三十多塊錢，心都在滴皿。

　　 幾個閨女拿着錢心尖都在發顫，誰還管王翠花啥臉色，一個個開開心心地回家去了。

　　 蘇長軍一臉興奮地吆喝，“他娘，快幹活吧，明個這就都換成錢了。”

　　 王翠花嗫嚅半天，“他爹，我有話跟你說。”

　　 蘇長軍狐疑地看了一眼正在忙活的蘇九，跟着王翠花進屋去了。

　　 “咋？九丫頭拿喬，不教你？”

　　 “教了。”

　　 “那你還磨蹭啥？幹活啊，這天都黑了。”

　　 “我，我學不會。”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