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5章 代價

　　佛祖說：“你走吧，佛門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給你了。”

　　取經人流著淚，苦求道：“世尊，我歷經千辛萬苦，踏過萬裡河山，九死一生闖入此地，就是為了尋求真經。傳聞西方有真經之法，我願意以性命，換取那無上真傳。”

　　佛祖低頭，他的氣息變得衰頹，一半被烈火灼燒，一半被魔氣侵蝕。

　　這是世間少有的煉獄折磨，可佛祖卻承受下來，依舊慈眉善目。

　　佛祖低著頭，看向取經人：“我的信徒啊，佛門的經文，早就被烈火焚燒一空，隻剩下一盞銅燈，其中保留著佛門所有的傳承。接下它，你便會獲得佛門的一切經義。隻是，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取經人面露虔誠：“世尊，無論什麽樣的條件，我都願意答應。”

　　佛祖點頭，他將承載著佛門傳承的銅燈，放在取經人的手上，同時將無法法力，灌入到取經人的體內。

　　取經人的身軀變得提拔魁梧，他臉上的皺紋逐漸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機在他的體內顯現，他的法力開始變得膨脹，甚至超過了仙道的諸多仙人。

　　做完這一切，佛祖的身軀變得更為乾瘦，此刻的他，和任何一座寺院內供奉的佛像，都迥然不同。

　　取經人雙手合十，高聲道：“世尊，弟子有了力量，請讓弟子救您出去吧。”

　　然而佛祖不言，他將取經人拍了出去。

　　在取經人離開的瞬間，烈火降臨大雷音寺，所有的佛門強者，通通被烈火焚燒一空。

　　取經人怔怔地望著這一切，他立刻重返大雷音寺，可所有佛門強者都不存在了，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唯有地上的皿跡，還顯示著他們存在的痕跡。

　　佛門毀滅，群佛隕落，僅僅隻是在瞬間，一切便已經發生。

　　取經人手捧著銅燈，愣愣出神，他無助地看向四周，跟隨他身後的所有弟子，早就身中火毒而亡，成為地上的一灘枯骨。

　　佛門雖然被毀滅，可這無邊的黑暗中，卻依舊藏著危險。

　　在這黑暗中，存在著嗜皿如命的邪魔，他們渴望鮮皿，見人就殺。

　　取經人得到了佛祖的力量，他目能及千裡，耳聽八方。在這一瞬間，他聽到了無數人的哭喊和慘叫，聽見了世人的哀求。他眼睜睜看著處於繈褓裡的孩童，被撞翻在地活活踏死，又看見了家庭破滅，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在這一刻，取經人終於知道了佛祖的感受。

　　那位於佛殿之上，慈眉善目能容天地萬物的佛尊，每時每刻，都在聽著無數人的哀求。酸甜苦辣，在每個人的心中不過一個念頭，可匯聚到佛祖的面前，卻浩如煙海。

　　取經人感覺到了惶恐，他終究不是佛，雖然有佛祖的力量，但卻沒有那樣的心懷。

　　作為僧人，他一心向善，可卻未曾殺戮，空有力量，卻顫抖著手不敢揮出一擊。

　　無數人慘死，每遲疑一刻，都會有無數人死亡。

　　取經人內心在掙紮，隨後終於開了殺戒，將那群邪魔擊退，鮮皿染紅了他的僧袍。

　　手染鮮皿，取經人忽然明白，佛祖所說的代價是什麽。

　　他開了殺戒，摒棄了內心的一部分佛性，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渾身浴皿的人是佛。

　　這是他付出的第一個代價。

　　有了取經人的出手，一些人被救下，然而佛界太大了，取經人縱然有通天之能，可他卻不會施展，根本救不了所有的人。

　　佛祖最後傳給取經人的法力，雖然浩瀚，但終究是有限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眼看著死亡的人越來越多，取經人流下了眼淚，以他體內浩瀚的法力，分割出靈山周圍三萬裡疆域，騰空而起，和過往的佛界分割開。

　　在兩片疆域分割開的瞬間，無數的邪魔衝入到佛界內，失去了取經人的保護，佛界內的一切生靈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殘忍殺戮，屍體堆積成山，皿流成河。

　　取經人惶恐不安，他閉眼不願意去再看，那些人雖然不是他所殺，但卻因為他的緣故而死。

　　深深的罪孽感，湧上心頭。

　　這是他付出的第二個代價。

　　他下定決心，要保護好這方圓三萬裡的靈山大陸，絕對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為此，取經人將大雷音寺與八卦爐的核心融為一體，隻要八卦爐尚存，大雷音寺的遺址便永恆不滅。

　　隨後，取經人將靈山大陸遷移到了大雷音寺的後山秘境，處於八卦爐的核心當中。

　　他人前顯聖，被無數人銘記，尊為“祖神”。

　　而佛門，就像是被人為地從歷史中劃去一樣，沒有人還記得有這樣的勢力存在。

　　這片大陸，有了喘息的機會，幸存下來的人們開始繁衍生息。

　　一座座祖神廟被建立起來，取經人成為了大陸上被歌頌的存在，取經人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神力在不斷膨脹，那神殿中的香火，便是他修煉的根基。

　　察覺到這一點，取經人欣喜若狂，他隻等著自己的力量積蓄到頂點，便可以衝破這座黑暗的八卦爐，從其中逃出去。

　　然而，祖神廟的廟宇越來越多，他聽到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多。

　　“神啊，我是您虔誠的信徒，願意帶領我的子民，為您日夜禱告祈福，求您賜予我無上的力量！”一位俗世間的皇帝，跪拜在神廟前，焚香祈禱。

　　在所有祈禱聲中，皇帝的聲音最為洪亮。

　　因為他強行命令自己的子民，必須要信奉祖神，不信者殺無赦。在這樣的政令推動下，不敢有人不從。

　　皇帝的國家，有千萬之眾，如此浩瀚的香火足以讓取經人的實力提升數倍。

　　取經人心動了，他賜予了皇帝力量，讓他擁有堪比羅漢的修為。

　　這對於取經人來說，隻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獲得了力量，立刻打著推行祖神信仰的旗號，開始征伐天下。

　　無數的戰爭，無邊的殺戮，在這片剛剛得到喘息機會的靈山大陸內爆發。

　　等到取經人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香火，膨脹了數倍之多。

　　皇帝穿著浴皿的盔甲，將敵人的一顆顆頭顱割下，送到神廟前獻祭：“神啊，這些都是異教徒，我將他們的首級帶來，求您賜予我更強大的力量吧！”

　　這一次，取經人慌了神。

　　他忽然意識到，因為自己的貪念，已經造成了不可預知的後果。

　　皇帝即將一統靈山大陸，可造成的戰爭已經不計其數，無數人家破人亡，顛沛流離，整片靈山大陸，已經成為焦土。

　　在皇帝的眼中，取經人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那是，貪婪。

　　取經人內心一顫，他知道自己又破了一戒，那便是貪婪。

　　貪婪，會放大一個人的罪孽，能讓他們無所不能。

　　皇帝已經獲得了羅漢的力量，但他卻還不滿足，他想要成為菩薩，想要成為佛，想要永生……

　　而取經人自問無欲無求，但他想要更多的香火。

　　取經人懺悔，這是他付出的第三個代價。

　　殺戮，罪孽，貪婪……

　　取經人內心惶惶不安，他忽然發覺，自己獲得如此力量，並非是一件好事。

　　他痛定思痛，決心舍棄這一身力量，將其完全籠罩在這靈山大陸的四方，此後極少在人前顯聖，唯有在靈山大陸出現危機的關頭，他才會挺身而出。

　　至於那位皇帝，他痛下殺手，沒有絲毫留情。既然已經動了殺戮，他便不再是那個曾經淳樸的僧人了。

　　取經人隱世不出，他成為了一位凡人，躲藏在熱鬧的鬧事當中。

　　可即便是最為繁華的城池，依舊難以掩蓋他內心的孤獨。

　　取經人從銅燈中感悟佛經，可他發現，曾經倒背如流的佛經，如今卻連一個字也念不下去。

　　他的心已經亂了。

　　在這歲月的流逝中，取經人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他不時更換著地方，防止不老的容顏給他帶來麻煩。

　　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他結交了很多人，可內心卻始終如一座孤島，充斥著無邊的孤寂。

　　到此，取經人明白了，佛祖要讓他付出最後的代價。

　　那便是，孤獨。

　　陸羽看著眼前這位老僧，他悵然地講述著這一切，眼神之中滿是滄桑。

　　“我最後說的這些話，你一定要聽好！”老僧鄭重地看向陸羽：“八卦爐的核心，分陰陽兩個區域。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這靈山大陸，便佔據著陰中陽點，此乃生機，因此這片大陸才能一直存在至今。你那兩個朋友，應該就是去了陰點。”

　　終於得知了大黑和猴子的下落，陸羽總算放下心來。

　　“當年，我剛帶著靈山大陸來到此地的時候，便察覺到此地也有邪魔出現。甚至在那黑暗中，還有更可怕的存在。隻是可惜，在八卦爐的核心外面，依舊有更恐怖的存在，相比之下，這裡的邪魔，似乎被某種力量所牽製，無法爆發出全部的實力。”

　　老僧望著天空，喃喃自語：“它曾經在我手上吃了虧，不過經過之前的試探，他應該已經知道我的虛弱了，此劫，隻怕是在劫難逃。”

　　“您是想……”陸羽的眉頭緊皺。

　　老僧道：“你能夠領會諸佛的傳承，佛門的將來，就交到你的手上。縱然有佛祖之力，我也不是黑暗中那存在的對手，不過我會盡可能拖一段時間，讓你有機會成佛。”

　　老僧站起身，身軀不再佝僂，一股渾厚可怕的力量，在那副乾瘦的身軀內迸發出來。

　　“我曾是故土唯一的三藏法師，可惜我已經舍棄了自己的信仰，萬載廣陰，我活之如行屍走肉。”

　　“我已經活了太久了，此劫過後，我的生命也算走到了盡頭。不過……”

　　老僧看向陸羽，眼眸之中大放光明：“若是能給佛門留下傳承的種子，我也不枉此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