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米笑道：「記得記得，正因為你們是我們的小叔我們才跟你搶著吃，讓你吃的更香些嘛。」

　　周麥指著雞蛋羹道：「小時候我們最愛吃這東西了，但也隻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一人能分得一小口，還沒嘗到味呢就沒了。」

　　周大倉沒說話。

　　李氏道：「那是以前，現在你們想吃多少雞蛋沒有？家裡養了那麼多隻雞，雞蛋可勁著造，也沒見你們吃幾個，小叔一回來就要跟他搶，明日一早，給你們每人弄一大碗，不用搶。」

　　周果笑道：「娘，你別費那個勁了，到時候你每人弄一碗，說不定每個人都不愛吃了。」

　　李氏道：「那怎麼能呢，你沒見著他們，恨不得碗都舔了，真跟家裡窮的時候一樣了，每次吃飯的碗都不用洗。」

　　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裡乘涼。

　　周果讓人弄了幾張席子來，鋪在地上，這下連凳子也不用了。

　　李氏笑道：「得虧你們之前拿水澆了地，不然現在這會這地都是熱的，坐在席子上隻會更熱。」

　　晚飯後，周大倉帶著周果幾個一桶桶往院子裡澆水，將地洗了一遍不說，井水也帶走了地上的熱氣。

　　周麥道：「小時候，夏日裡我們坐在院子裡，也是這樣用水將地洗一遍，就坐在席子上納涼。」

　　再有人來串門，幾家人都坐在席子上。

　　孩子們嬉笑打鬧，大人們聊著家常，那樣的日子雖然清貧，卻也最讓人懷念。

　　周果那個時候成日裡懵懵懂懂，但偶爾還是能清醒的，這樣的場景她也經歷過幾次，有限的幾次醒來都躺在她娘的懷裡，或是腿上，耳邊是大人們的竊竊私語，還夾雜著大小孩子的吵鬧聲。

　　雖然醒來的不久，但那樣的場景莫名的就印在她腦子裡，揮之不去，每年還會時不時蹦出來讓她懷念懷念。

　　大家都沒在說話，擡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老爺子在一旁呼嚕嚕吃著冰碗。

　　周果沒忍住道：「師父，年紀大了少吃些吧，這些甜的冰的吃多了對老年人不好。」

　　呼嚕嚕動靜一頓。

　　接著老爺子生氣的聲音響起，「為師哪有那麼老？你是不是咒我呢？？」

　　周果道：「你沒有那麼老也不能多吃了，晚飯吃了那麼多，吃了綠豆沙，這冰碗都吃了兩碗了，在要吃當心你又要拉肚子。」

　　「要拉肚子？」周大倉一愣，「那先生你是不能多吃了，明兒再吃吧。」

　　其實他覺得有的吃就吃唄，但既然吃的身子不舒服，還是可以少吃些的。

　　周麥跟周米也幫腔。

　　老爺子：「......」

　　李氏忍笑道：「先生，我明兒再讓人做，都這會了，是不能多吃了，晚上拉肚子了，那受苦的不還是我們自己嗎？」

　　老爺子呼嚕嚕幾口吃完了，一抹嘴道：「行，我不吃了。」

　　周果爬起來，見他碗都空了，又好笑又好氣，「你都吃完了！」

　　老爺子理直氣壯道：「那怎麼了，碗底剩那一點怎麼辦？扔了？糟蹋糧食雷公會劈的。」

　　大家沒忍住哈哈笑起來。

　　周大倉也笑，隻覺得心裡異常安定，這大概就是家吧。

　　第二日，一家人哪都沒去。

　　就在莊子上忙活，撿雞蛋，挖野菜，給菜地鋤草施肥，一家人一起做飯，你做一個我做一個。

　　雖然周麥幾個手藝不好，但菜起碼能做熟。

　　這其中要數周大倉做的最好吃。

　　是一道炒雞蛋。

　　周果吃著這道炒雞蛋道：「味道不錯呢!」

　　周粟幾個紛紛伸筷子，自個做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李氏笑道：「你們還沒長大的時候，那時候家裡忙，你小叔就帶著你們這群孩子在家裡做飯，那時候雞蛋珍貴，他不想做一次就做毀了，沒法吃了，又想大家多吃幾口，總是混些別的東西，做的用心，也是做的最好吃的。」

　　算是他的拿手菜了。

　　周大倉道：「我也就雞蛋做的好了，其他的都不會做，也就會炒兩野菜。」

　　李氏道：「那就很不錯了，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特別講規矩，男人都不準進廚房，說什麼要遠庖廚，我一個鄉下婦人也是不懂，你說我們這鄉下老一輩小一輩，也不是都遠廚房了啊，那我們總有身子不爽利的時候，他們不自己做，難道喝水吃風啊？」

　　周家人是沒有這個規矩的，鄉下人都沒有這樣的規矩。

　　都是大的帶著小的做，等大的能下地幹活了，家裡的活就由小的接手，帶著更小的做。

　　從來沒聽說過男的不準進廚房。

　　周果笑道：「娘，有這個規矩的是大戶人家，那大戶人家你別說男的了，就是婦人那也不用幹活啊，你見哪家大戶女主人天天在廚房裡打轉的？」

　　李氏一愣，一拍大腿，「誒喲，可不是，我都糊塗了，大戶人家不止男的遠庖廚，女的也不幹。」

　　大家哈哈笑。

　　周大倉道：「其實在軍營，餓的慌了饞了，我們有時候也會外出自己找吃的，東西打回來自己就做了，大戶人家出來的，也會些，煎烤燉都會。」

　　這一晚，很晚了，一家人誰也不捨得先去睡。

　　周果道：「這麼熱的天，乾脆就在院裡睡吧，又不是沒睡過。」

　　「嗯，說得對，還能憶苦思甜，逃難的時候什麼地沒睡過？」周米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迷迷糊糊的搭話。

　　一家人就這麼在院裡睡著了。

　　周果睡過去之前想的是是不是得在點一把艾草，半夜不定得被蚊子咬成什麼樣。

　　結果，半夜蚊子沒等來，等來一場雨點子。

　　她迷迷糊糊感覺有什麼落在臉上，涼涼的，還沒回過神來，就聽一個聲音道：「下雨了，快起來！」

　　話剛說完，雨點子就變成大點子了，嘩啦啦往下落，打在人臉上身上都疼。

　　一院子人都醒了。

　　哇哇叫著爬起來往屋檐下沖。

　　周果一立就起來了，扶起她娘拎著周粟就往屋裡沖。

　　就算是這樣，身上還是被澆了個透。

　　一行人立在廊下，看著院子裡的大雨，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