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院子外面踢球的人不再來了，而是把場子換到麥場上去了，那裡又寬又平整。

　　村裡人剛開始還要每天來看一眼，後來也不來了。

　　連老人們也漸漸的沒了蹤跡。

　　從秋到冬，從冬到春。

　　又是一年過了。

　　周果的肥堆漚制終於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雖然還沒有漚制出來，但是也隻剩下最後一個步驟了。

　　全家人都很開心，要是有了源源不斷的肥，地裡的收成還愁什麼。

　　又到了一年羊蘑出來的時節，她終於從後院出來，跟著村裡人上山撿了幾天菌，帶回來很多菌種。

　　去年冬日她專門在屋子旁邊挖了一個冰窖，裡面放了大量的冰塊，挖回來的菌種保存在裡面。

　　去年深秋，她用曬乾的羊蘑做種，在菜園，後山，深山三個地方都種了一批，結果一朵長出來的都沒有，這要是能成，她今年秋種下去，明年這個時候就能有源源不斷的羊蘑，到時候她開出來的那幾條線，就能派上用場了。

　　那麼好的幾條線，不至於一年到頭就等著松蕈這一樣貨。

　　村裡人見她去了幾天就不去了，也是去年賣松蕈得到了甜頭，有的人就試探性的對李氏道：「果果娘，松蕈你們家果果能收了往外賣，羊蘑收不收啊？」

　　「是啊，羊蘑也不便宜呢，我們在縣城都能賣到一斤四十文，要是遠到府城，說不定一斤能賣到八十文，你們家果果那麼厲害，這買賣怎麼不做了？」

　　李氏道：「她啊，這不是還關在後院嗎，搗鼓她那些肥呢，我看這肥要是不儘快弄出來，怕是今年的松蕈都沒心情收了。」

　　這話把大家嚇了一跳，「別啊，你也勸勸吶，讓她出來走走，別回頭魔怔了。」

　　李氏苦笑，「出來了啊，這不是還上山撿了幾天菌，要不然隻怕得在後院待上一年。」

　　眾人想到她那性子，隻得一天三次的往後院去看，生怕這孩子真跟肥堆較上勁，結果不出來了。

　　看來看去就搖頭，後院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眼見著隻剩下最後一個步驟，周果更是忙的廢寢忘食，等羊蘑的季節都過去了，秧苗都要下田了，她才從後院出來。

　　插完秧又一頭紮了進去。

　　李氏擔憂的看著她不吃不喝的忙活，除了吃喝拉撒練功都在後院，愁容滿面的問老爺子，「先生，你看這孩子可怎麼得了啊，比她兩個哥哥念書都用功，這麼下去，我擔心她身子會垮。」

　　老爺子喝了一口茶，搖搖頭道：「身子這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幸好她還沒忘了每天起床練功，身子壯的跟頭牛似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著嘆了一口氣，「我原先倒是沒想到這孩子那麼執著，想做的事做不出來就不放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夏去秋來。

　　眼見著日子一天天臨近，村裡所有人的都在看著周果，等著她從後院出來。

　　周果也不負眾望的從後院擡起了頭，山裡冒出第一朵松蕈的時候。

　　她的肥堆終於成功漚制出來了！

　　用耙子小心翼翼的扒拉開，裡面那熟悉的熱氣撲面而來，漚了一年多的肥，有效力的肥是什麼樣子，沒人比她更知道了，廢寢忘食的這一年多，終於讓她把這些廢物變成寶了。

　　她以為漚成後，會大叫大笑大聲歡呼，原來卻平靜的很，好像也沒有很激動，大概是因為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次次將要成功的失敗裡用完了，敗空了。

　　平靜的將這些肥攤開，鏟到肥堆裡，將這一院子的狼藉收拾好，等收拾完這些天都黑了。

　　她跟往常一樣，去前院打水洗了個手，要吃飯了。

　　飯桌上，李氏試探性的道：「他們今天上山，在山裡撿到松蕈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

　　周果夾了一筷子魚肉，點頭道：「知道了，那就開始收菌吧，明天我去找吳江他們去。」

　　這話一出，一桌人連菜都不吃了。

　　周杏道：「你不鼓搗你那些肥了？」

　　周果搖頭，「不鼓搗了。」

　　眾人歡呼。

　　老爺子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該失落。

　　周穀道：「不鼓搗好不鼓搗好，那明擺著鼓搗不出來的事你還成天把自己關在後面，哥都要擔心你，再鼓搗不出來，人都得瘋，還是賺錢好。」

　　周果點點頭，沒說話，埋頭吃飯，吃完了問李氏，「娘，有熱水沒有，我想洗澡。」

　　李氏一愣，「有，大鍋燒著呢。」

　　她站起身道：「成，我吃完了，先去洗澡了，渾身臭烘烘的，換身乾淨的衣裳去。」

　　說完去搬桶提熱水。

　　留下一桌人，獃獃的看著她的背影。

　　半晌，周米懷疑道：「你們剛聽她說什麼沒有？渾身臭烘烘的？啊？是這麼說的吧？是不是啊？」

　　沒一個人說話。

　　他接著道：「不對啊，自從去年紮進後院後，她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臭過？每天不洗澡的時候都有，倒在地上就開始睡，這是怎麼了？」

　　周杏高興道：「還能怎麼了，肯定是因為要掙錢了唄，收菌賣菌總不能就這麼去吧，我就說嘛，掙錢這樣的事，她肯定會記得的。」

　　眾人點頭，也沒有剛好的解釋了。

　　周果將一身臭烘烘的衣裳丟出去，這一年多來，就這兩身粗布衣裳換過來換過去，從今天開始，她要開始穿新衣了。

　　頭靠在桶沿上，雙手搭在兩邊，舒服的嘆了一口氣，這會腦子裡什麼都沒有。

　　好像是走了很久很久很久，終於到了目的地，全身心從頭髮到腳趾甲都是放鬆的，這感覺真不賴！

　　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洗了頭，穿上一身她特意央李氏給做的月白色道袍，還是綢的，頭髮束在頭頂，用同色的髮帶纏緊，比起那些繁複的多的髮式，她覺得還是這髮型適合她，最是簡單不過了。

　　大金鎖掛在兇前。

　　穿好低頭看了看，美的很，就是可惜沒扇子，不然搖一搖，不也是個俊俏的小書生嗎？

　　她一走出門，一院子人都驚呆了。

　　怔怔地看著她不說話。

　　周果轉了一圈，「怎麼樣，俊不俊？」

　　大家獃獃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