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怪乎北寒淵瘋狂，他本身就是一個瘋子。

　　他的前面半生，幾乎都是為盛如雪而活，他沒愛過別的女人，一心一意的隻念著盛如雪。

　　哪怕他結了婚生了孩子，對妻女的感情，都抵不上對盛如雪的萬分之一。

　　否則，他怎麼會在聽聞餘方毅為盛如雪失魂落魄多年，沒有再婚，甚至沒找過女人而羞愧難當。

　　因為這種羞愧，他跟妻子離婚，直接不要了一個好好的家，去當一個苦心僧。

　　可即使他那麼去做了，他也依舊是失敗的，因為他結了婚，有了孩子，因為他背棄了心中的所愛盛如雪。

　　而餘方毅沒有。

　　但沒關係，他可以從現在開始清修，可以從現在開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為盛如雪守著，拿著那點兒淺薄的，幾乎握不住的回憶了卻餘生。

　　哪怕其實他跟餘方毅比起來，是那麼的沒有資格。

　　餘方毅是盛如雪的丈夫，是盛如雪愛著的男人，那他算什麼呢？

　　他什麼都不是……

　　而這，也恰恰說明他是瘋狂的。

　　後來，餘方毅認識了溫靜言，並且動了要娶溫靜言的心思。

　　北寒淵得承認，這其中有他的推波助瀾。

　　那個時候，他亦是瘋狂的，他背叛過盛如雪一次，便想看著餘方毅也背叛一次。

　　他讓義子霍涼川做局，終於將餘氏拉下了水。

　　後來，餘方毅娶了溫靜言，他終於徹徹底底背叛了盛如雪。

　　他終於跟他一樣成為罪人了。

　　可當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他發現自己並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麼開心。

　　盛如雪愛著的男人心裡有了別人，盛如雪知道了是不是會很傷心，很難過？

　　還有餘方毅，十七年都守住了，為什麼不能繼續守著？

　　為什麼會喜歡上溫靜言，為什麼會動了想要娶了溫靜言的心思？

　　那個時候，他又開始責怪餘方毅，他給他寫過恐嚇信，甚至親自去威脅過他。

　　再後來，他帶走了盛如雪的骨灰，因為背叛者餘方毅，不配擁有盛如雪的骨灰。

　　他不配！

　　那麼，他自己呢？就配麼？

　　不，他也覺得自己不配。

　　但是沒關係，因為過往的那段日子，他娶了妻，生了子，可盛如雪也跟餘方毅結婚生了孩子。

　　若是單單從他們之間看，這份感情，是平等的。

　　而從今以後，在這份平等之上，隻剩下他跟盛如雪，隻有他們相依相伴，不離不棄。

　　這其實也挺好。

　　某一個時刻，他甚至是享受的。

　　當初帶走涼梔，他的心情也是複雜的，他沒法去喜歡這個女孩。

　　哪怕她身體裡有一半盛如雪的皿，可是另一半，卻是餘方毅的皿。

　　大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將她丟給了兩個義子，也因此，讓這兩孩子因為這個女孩，亂了心神。

　　盛如雪是毒，她的女兒，也一樣是毒。

　　可是某些時候，他又是有點同情涼梔的，她本可以擁有一段很完滿的人生，但是也是因為餘方毅跟溫靜言的這段婚姻，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孩子。

　　尤其是，看著她的相貌越來越像她母親，心裡，多少會生出一些柔軟的。

　　所以在涼梔問他要她母親骨灰時，他沒有拒絕。

　　但他沒有告訴涼梔的是，他會給她，但不是全部。

　　他自己會留下一些，那是他作為未來人生堅守的理由。

　　也是他繼續為那份偏執的感情瘋狂的理由。

　　在得知盛如雪的死跟孟嬋娟有關的瞬間，他是平靜的。

　　很長很長時間的平靜，也就是在那份平靜裡，他在心裡醞釀出一個殺人滅口的計劃。

　　這個計劃，就在今天上午，完成了。

　　很完美。

　　而當S市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引得眾人心悸時，他已經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計程車。

　　聖誕節，天氣不算多好，畢竟昨日下雪了，今天天空還有點灰濛濛的，聽聞今天還有雪要下。

　　他坐在車後座，很奇怪的，今天拉他的又是那個此前帶他回來的司機。

　　司機也覺得是緣分，開玩笑的說他以後當他的專屬司機得了。

　　司機看他依舊是那副打扮，溫文爾雅的，表情也很沉靜。

　　手上依舊抱著那株仙人球，隻是那仙人球上有點紅色的皿珠樣的東西。

　　司機此前好奇，問了句，他回答：「之前紮到手，出了點皿。」

　　原來如此。

　　司機提醒他，還是小心點兒，免得再被紮手。

　　他也笑笑，說，不會，還謝了司機關心。

　　司機心想，這個男人還真是個溫文爾雅，性格柔和的人呢。

　　果然，受過教育的人修養就是好，比他拉的許多乘客素質氣質都好。

　　不過……

　　「先生，您回來也沒兩天吧，怎麼就突然走了呢？其實S市冬天挺好玩的，又不少地方風景都非常美，您應該多留幾天。」

　　男人笑了下，說：「不用了，想辦的事情辦完了，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情，而且還有一些工作要忙活。」

　　司機點頭：「也是，您一看就是那種工作很忙，而且是那種非常費腦子的工作……肯定很累吧。」

　　男人繼續笑的溫文爾雅：「還好，我是個律師！」

　　一聽律師，司機忍不住誇讚：「我就說……您的氣質一看就是那種……我也說不好，總之律師是非常適合您的氣質……我就說……您太厲害了，現在律師都非常掙錢的……啊，我知道，我有個同事請律師打官司，花了好幾萬，真是……」

　　男人說：「恩……是啊，有的律師是很費掙錢的，但是我比較懶，接的官司不多。」

　　畢竟他這個級別的律師，不是什麼人都請得起的。

　　就算請得起，沒有人的面子，他也不會輕易出山的。

　　司機道：「您這是閑雲野鶴不缺錢才如此，我啊，別說現在，大過年的都可能出來跑出租……沒辦法，生活所迫，哎。」

　　提起生活，便提起了現實，提起了現實，便總讓人忍不住嘆氣。

　　車後的男人沒有應答，隻淡淡說：「可以將車內的廣播開開嗎？」

　　司機點頭：「可以，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