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嶽峰和宣偉光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因為主卧門沒關，怕吵醒裡頭睡覺的倆姑娘。

　　「這事兒怎麼怪怪的。」宣偉光低聲說了句。

　　嶽峰皺著眉，「我聽著都覺得有些毛毛的，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

　　宣偉光點頭，「是啊，秦湘為什麼會看到孫萍怎麼死的？怎麼看到的？為什麼會看到？」

　　彷彿根本無法用常理來理解和判斷。

　　要說孫萍沒死，那這事兒可能真的就隻是秦湘被孫萍之前精神緊張神經質所影響，也變得有點過於緊張了。

　　但孫萍死了。

　　嶽峰想了想，說道，「隻有等明天秦湘睡醒了，問問她具體情況了。」

　　「現在怎麼辦？明天咱倆還輪值呢。」宣偉光擡手按了按鼻樑。

　　嶽峰嘆了口氣，「看看她倆明早起來的狀態吧，要是好些了再說，要是還這樣，隻能和徐隊請假了。」

　　宣偉光嘖了一聲，「徐隊那刨根問底的性子，想要請假，怎麼說？總不能照實說吧？就這事兒這麼邪門，要是照實說，那還不如編個故事呢。」

　　「明天再看吧。興許明早就沒事兒了呢。」嶽峰在沙發這頭躺下，「睡吧。警醒著點兒。」

　　宣偉光在另一條長沙發上躺下了，「行吧，但願明早沒事兒，我還沒見過秦湘這麼失控的樣子。」宣偉光頓了頓，然後輕嘆了一口，「怪心疼的。」

　　他倆都希望翌日一早就沒事兒了，都希望趙津楚和秦湘的慌亂和恐懼，隻是因為受孫萍的狀態影響，又得知孫萍的死訊所造成的精神緊張。

　　第二天一早，嶽峰和宣偉光準時就早早的起床了，趙津楚和秦湘還沒醒。

　　她倆情況還不好說，他倆也就不放心，晨練什麼的就隻能擱置了。

　　嶽峰去廚房打算做早餐，宣偉光就去打下手。

　　秦湘醒來的時候，有片刻的怔忪，怔怔看著天花闆，像是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記憶漸漸回籠，才想到這是在嶽峰家裡。

　　自然也想起了昨晚那些恐怖的記憶。

　　窗外有晨光透進來。

　　經過一夜的休息，秦湘覺得自己狀態稍稍好了一些，轉頭就看到趙津楚睡在旁邊還沒醒。

　　秦湘放輕了動作下床，不記得拖鞋是放在哪邊了，她光腳踩在乾淨的深色瓷磚上。

　　看向窗外晨光，秦湘擡手伸了個懶腰。

　　下一秒，她的動作就完全僵止了，她的目光僵硬地停留在窗戶玻璃上映著的自己。

　　玻璃不比鏡子，映著的並沒有那麼細節清晰。

　　但大體還是能夠照得出來的。

　　她擡著手在伸懶腰，但玻璃裡映著的『自己』，手垂在身側，沒有任何動作。

　　秦湘面色倏然煞白，「假的……」

　　她喃喃了一句，猶如自我催眠一般，「假的假的假的……」

　　她趕緊垂眸，不去看玻璃。

　　她垂著眸，就看到了那光潔乾淨的深色瓷磚，倒映著『自己』。

　　她分明是面色煞白表情僵硬驚恐，但地磚上映著的『自己』，垂著的頭，臉上分明是笑容，詭異的陰森森的笑容。

　　一聲驚恐的尖叫扯破了靜謐的早晨。

　　驚醒了尚在沉睡中的趙津楚，也驚到了在廚房準備早餐的嶽峰和宣偉光。

　　他倆從廚房衝進主卧，看到的就是秦湘縮在床上，趙津楚在一旁安慰著她。

　　秦湘緊緊抱著膝，臉埋在膝頭，嘴裡不住的念著，「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怎麼了？」宣偉光沖了上來，握住秦湘肩膀，「出什麼事了？」

　　趙津楚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聽到她尖叫我才醒的。」

　　「秦湘，究竟怎麼了？」宣偉光焦急問道。

　　秦湘囁嚅道，「玻璃，玻璃裡，瓷磚裡，瓷磚裡也有……她在盯著我，盯著我……」

　　「誰在盯著你？」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秦湘聲音驚懼而慘然地說道，「我自己……玻璃裡映著的我自己，瓷磚裡映著的我自己……在盯著我。」

　　這話聽起來其實有些無厘頭，鏡子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你盯著鏡子裡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自然也就盯著你。

　　秦湘喃喃道，「我哭，她卻笑，我怕，她也笑，我動，她不動。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鏡子裡有鬼！」

　　她抖得仿若篩糠一般，「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去醫院。」宣偉光心疼壞了，「秦湘，你看著我。」

　　秦湘震了震，她緩緩擡起頭來，看向了宣偉光，對視著他的眼睛，看著宣偉光帶著心疼的目光，秦湘心裡漸漸冒起暖意，隻是很快，她的目光裡就露出了巨大的驚恐。

　　宣偉光的眼睛裡，映著她……那不是她，不是她！

　　「啊——！」秦湘驚叫一聲，「你的眼睛裡！她在你的眼睛裡！」

　　她終於承受不住這接連的驚嚇，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宣偉光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這樣下去不行，我要帶她去醫院。」

　　嶽峰點了點頭，「走。」

　　「你給徐隊打電話請假。」宣偉光說。

　　一邊出去，嶽峰就給徐慕凡打電話，徐慕凡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好，大抵是因為嶽峰和宣偉光昨晚未歸，今早沒能出席晨練的緣故。

　　「請假？理由呢。」徐慕凡淡聲問道。

　　嶽峰其實是很想編個故事的，但眼下這情況，他哪裡有心思編出個像樣的故事？

　　於是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索性就實話實說了。

　　說完之後嶽峰就覺得完了，他都已經做好準備面對徐隊的憤怒了。

　　但徐慕凡在那邊，隻是沉默著。像是什麼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沉默著。

　　「徐隊……」嶽峰還想說些什麼。

　　就聽到那頭徐慕凡說道，「你不是和歐律還有簡隊的交情不錯麼？」

　　嶽峰愣了愣，沒明白徐慕凡的意思。

　　徐慕凡在那頭淡聲說道，「你聯繫他們，把你和我說的這情況和他們說一遍，這事兒歸他們管。」

　　嶽峰皺眉道，「什麼意思？」

　　徐慕凡：「歐律從獵鷹回來之後，進了簡隊的單位，你知道的吧。」

　　「知道，一個機密部門。」

　　徐慕凡：「你說的這事兒，就是他們的工作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