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笛和她大哥氣喘籲籲的爬上樓，打開門。

　　 “小姑，好看。”

　　 “二姐，二姐，你今天格外好看！”

　　 許軍帶着平安，像兩個門神似的，擋在門口，嘴裡好話不斷。

　　 “你倆今天偷吃糖了，嘴巴這麼甜？”

　　 “沒吃，媽媽不讓。”

　　 平安回答的一本正經，還時不時的看向他小叔，意思很明确，你是不是吃糖了？

　　 這幾天，托兒所的孩子感冒的比較多，平安就在家待着，許梅和許軍看着他。

　　 “我，我……”

　　 許軍真是冤枉啊，看着啥也不懂的大侄子，有苦難言。

　　 “哈哈……”

　　 許笛樂壞了，活該吧，讓你教平安一些亂七八糟的。

　　 “我們平安真棒，沒有吃糖，小姑給你拿好吃的。”

　　 許笛掏出兩個橘子，遞給許軍一個，“平安，用小姑給你扒橘子皮嗎？”

　　 “謝謝小姑！”

　　 “哎呦，小姑太稀罕平安了。等小姑一下，洗洗手去。”

　　 許大嫂在廚房裡，聽着許笛和平安的對話，心裡也是高興。

　　 當媽的就這樣，對自己孩子好，比對自己好都高興。

　　 “小姑，好吃，你也吃。”

　　 “嗯，是挺好吃的，給你媽媽嘗嘗去。”

　　 “媽媽，橘子，好吃。”

　　 平安拿着一瓣橘子，給他媽送去了。

　　 “二姐，那啥，哈，一不小心，吃沒了。”

　　 許軍有點不好意思，一個橘子，自己沒控制住，三兩就吃沒了。

　　 “哼，你以後和平安學着點，當小叔的，不能掉鍊子。”

　　 許笛其實也沒想那麼多，要不是平安給她橘子，讓她一下子想起前世。

　　 她兒子小的時候，就很懂事，吃什麼東西，都想着給她留一點。

　　 那時候覺得，孩子有孝心就行了，自己心領了，留給孩子吃吧。

　　 時間長了，孩子吃什麼東西，也不會給她了。

　　 因為，給了，媽媽也不吃。

　　 廚房裡，許大嫂嘴裡被兒子塞了一瓣橘子，很甜，心更甜。

　　 “小姑，媽媽吃了。”

　　 平安又跑去找他小姑，等着被誇呢。

　　 “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這麼優秀，有好吃的，知道給媽媽吃！”

　　 “咯咯……”

　　 平安被誇了，咯咯的笑個不停，小臉紅撲撲的。

　　 旁邊的許軍，臉也紅了。

　　 等許父和許母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許笛和許軍擺好碗筷，許大嫂開始盛菜。

　　 剛吃沒幾口呢，許梅就問她媽，“媽，我結婚，你給我準備多少嫁妝？我想要一塊新手表，之前的那塊，太舊了。”

　　 許笛的心咯噔一下，難道，許梅有透視眼，知道她抽到手表票了，她還沒對家裡人說呢。

　　 “許二梅，你可真敢說啊？”

　　 許母啪的一下，把筷子放在桌子上，一臉怒氣的看着許梅。

　　 “我都說了，不要叫我二梅，二梅的，難聽死了。”

　　 許梅好像看不見她媽的怒氣似的，依然夾菜，吃飯，還不忘了強調，她不叫許二梅。

　　 二梅這樣接地氣的名字一出，許笛腦子裡多了一段記憶。

　　 她家四個孩子，名字是許力，許梅，許笛和許軍。

　　 小的時候，家裡人都喊大力，二梅，三迪，軍軍的。

　　 後來，許梅上初中了，有一次同學來家裡找她玩，許母很自然的喊“二梅，給你同學拿點糖吃。”

　　 當時有個長得挺好看的男生，噗嗤一聲笑了，許梅不好意思了。

　　 她同學走了以後，她讓家裡人以後不可以叫她二梅了，也别叫三迪，難聽死了。

　　 許父許母一開始還不習慣，喊了十多年，突然改口，總記不住。

　　 許梅因為這事，和父母鬧了好幾次，最後許母也生氣了，就直接喊大名了。許大哥的名字沒改過來，一直大力大力的叫着，反正他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都這麼叫嗎？

　　 至于許軍，小時候挺可愛的，軍軍，軍軍的喊着。

　　 到了七八歲，讨狗嫌的年紀，淘的沒邊。許母氣的要死，也不軍軍，軍軍的喊了，直接喊名字了。

　　 許軍都有經驗了，看她媽的生氣程度，聽着喊他名字的聲音高低就能判斷出來。

　　 許笛走神了，許母看着許梅的樣子，自從收到她要結婚的信時候，憋在心裡的那口氣，騰的一下就起來了。

　　 “許梅，你現在還好意思跟我們說嫁妝的事情。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不知道你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對象呢。

　　 一個滬上知青，就把我們打發了。誰家閨女找對象，當父母的，連男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

　　 滬上的，滬上那麼大，他家什麼情況，父母是幹什麼的，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他自己又是個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要和我們說說？”

　　 家裡人都看出來了，許母壓抑的情緒爆發了。

　　 許梅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目光環視一圈。

　　 “媽，我對象叫李更生。至于他父母是幹什麼的，你們有必要知道嗎？這輩子能不能碰面都不知道呢？

　　 我們在雲省，有沒有機會回城，都是未知數。

　　 我對自己的公公婆婆都不太好奇，你們想知道那些幹什麼？

　　 他父母是幹什麼的，他有幾個兄弟姐妹，有什麼關系，我們又不在一起生活。

　　 至于他本人，和我一樣，都是知青。高中畢業，現在在場部小學當老師，和我掙得差不多。

　　 因為假期有限，我們隻能各自回家，和家裡說一聲，我們領結婚證了，是合法夫妻了。”

　　 許梅又放了一個大雷，她信裡說兩人打了結婚報告了，可沒說已經領了結婚證了。

　　 “許梅，你這是要上天啊？你眼裡還有沒有父母，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兄弟姐妹了？

　　 處對象了，你就寫信告訴一聲，要結婚了也是寥寥幾語，通知我們一下。現在，居然告訴我們，你已經領了結婚證了。

　　 你真是有主意，有大主意的人。你這麼能耐，還要什麼嫁妝，反正都已經領證了，就那麼過得了呗。”

　　 許母是真的氣狠了，說話一點不客氣。

　　 “我為什麼不能要嫁妝，大哥結婚有聘禮，許笛将來結婚也有嫁妝，憑什麼我不能要？”

　　 許梅也來勁了，感覺很傷心，自己好幾年才回來一趟，她媽怎麼不知道心疼她呢。

　　 “你大哥跟妹妹沒有自己就把終身大事解決了，你呢？”

　　 “我也想和你們商量，好幾千裡地，怎麼商量。

　　 我去了快三年了，也沒有回來的希望。我都二十多了，不趕緊結婚，難道留在家當老姑娘啊？”

　　 許母和許梅各有各的理，都覺得自己委屈。

　　 “行了，都閉嘴，不怕左鄰右舍笑話啊？

　　 今天先到這，許梅，明天，你把你對象的事情，和我們說清楚，不管有沒有機會見面，該知道的我們還是要知道的。

　　 你花了那麼長時間給她準備嫁妝，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許父發話了，這場争吵才算告一段落。

　　 許母飯也沒吃，進屋了。

　　 許父就吃了一碗飯，也不吃了。

　　 許梅呢，什麼也沒說，也進屋了。

　　 “快吃，吃不飽，晚上就得餓着。”

　　 許笛看了一眼許軍，她還沒吃飽呢，不吃，挨餓的是自己。

　　 剩下的幾人，埋頭吃飯。

　　 許家的飯桌，頭一回，這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