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揉了揉雙眼，不慌不忙站起，連書都未翻一下，便朗聲誦道：“貞靜幽閑，端莊誠一，女子之德性也……”

　　她聲音清亮，一字不差，竟連女夫子刻意跳過的段落也一并背出，末了還眨了眨眼，補上一句：“——此篇三百七十二字，夫子可要我繼續？”

　　滿座嘩然。

　　笑笑憎惡這些禁锢女性的陳腐教條，卻不得不答應爹娘，在學堂要守規矩。

　　“其它篇還要我背嗎？”

　　她隻翻了一遍，就将整本書都記了下來。

　　女夫子戒尺懸在半空，終是冷哼一聲：“坐下！莫要再睡！”

　　夫子知道文歡兒聰慧，但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她的課上睡覺，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臉嗎。

　　她可是廣陵府名師，這家女學因有她在，又有多少名門閨秀搶着送到這裡來。

　　笑笑笑眯眯應了，剛一落座，卻又悄悄打了個哈欠，指尖蘸了茶水，在案上畫了隻瞌睡的貓兒。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堂課，終于放學了，笑笑直接扣上書，來到齊璇身邊，“阿姐，快走，今日爹爹要回來了，我想念爹爹做的飯菜了。”

　　齊璇笑道：“嗯。”

　　二人剛出女學的大門，便見幾位小公子圍了上來，手中拿着各種禮物。

　　齊見歡一把擋在齊璇的前面，掐着腰罵道：“又是送給我阿姐的？想癞蛤蟆吃天鵝肉，全都滾開！”

　　她拉着齊璇直接上了文家的馬車。

　　齊君烨現在的身份隻是廣陵府普通的員外老爺，衆人皆知文家是落難來到此處，旁的便不知了。

　　齊璇笑，“傻丫頭，你不會認為那些人每日湊到女學前，是為了我吧？”

　　笑笑一臉茫然，“要不然呢？阿姐長得好看，溫柔又善良，他們可不瞎。”

　　齊璇點了點她的額頭，“當然是想求娶你啊！”

　　笑笑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不不不，怎麼會是我呢，阿姐自小被人喜歡。”

　　齊璇不再解釋。

　　自她六歲那年大病一場，差點沒能活命，醒來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笑笑在她病床前拉着她的手，哭着說道：“阿姐，你要醒過來，以前都是你護着我，日後換我來護着你。”

　　正是因為這句話，她從鬼門關闖了過來，睜開了眼睛，第一眼見到了笑笑，她的妹妹。

　　那年笑笑才四歲，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整夜整夜的守在她的床前，直到她醒後，笑笑才去歇息。

　　她知道，笑笑早就将女學的課程學完了，她聰慧，過目不忘，但她依舊還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為她這個阿姐在這裡。

　　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回到了文家。

　　二人剛下馬車，便有一男子守在文家門前，看到笑笑下馬車，趕忙笑嘻嘻的上前，“兩位姑娘回來了？”

　　笑笑眯眼，“你又是誰？”

　　那人一怔，趕忙解釋，“我是鄭樵風啊，我們見過幾次的。”

　　“不認識，起開。”

　　笑笑進門，鄭樵風還想跟上去，卻被齊璇擋下，“鄭公子，請回吧，我妹妹臉盲，認不得你。”

　　随即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鄭樵風氣急，他這就回去，讓人準備聘禮，來文家提親。

　　他就不信了，他一個廣陵府鄭家的嫡子，還娶不得一個員外的女兒了。

　　笑笑一進院門，果真瞧見自己爹就站在院中等他放學。

　　“爹爹~”

　　笑笑一個箭步撲過去，抱住齊君烨就想啃他的臉。

　　“慢點，我還能飛了不成？”

　　齊君烨寵溺道。

　　笑笑望着父親這張臉，實在親不下去，于是将他臉上的假面皮一撕，這才“叭叭叭”朝齊君烨的臉上親了好幾口：

　　小聲嘟哝道：“還是這張臉好看，别人恨不得自己再好看些，也不知爹娘為何整日扮醜。”

　　齊君烨摸摸女兒的頭，“又長高了。”

　　“爹爹，我們才兩日不見，你是怎麼瞧出我長高的？”

　　齊君烨去處理些生意之事，出門了兩日。

　　他不去，便隻能雲扶去，他不想讓她再操心，漸漸的，隻能自己學會打理生意。

　　但有擎南擎北在，他很少出門，除非碰到一些棘手的。

　　齊璇望着父親與妹妹二人的相處模式，她很羨慕，但不嫉妒。

　　妹妹如此好，父親寵她也是應該的。

　　她上前行了一禮，“女兒見過父親。”

　　“嗯，餓了吧，走，回屋吃飯。”

　　笑笑忍不住撒嬌，“我要父親背我進去。”

　　“二姐可真是臉皮厚，都要及笄了，還整日要父親背。”

　　話落，齊驚雀、齊斷鴻進門。

　　他們也是從書院回來。

　　笑笑向他二位做着鬼臉，“我樂意，我樂意，有本事你也讓父親背一個。”

　　眼看着二姐上了父親的背，他們羨慕。

　　家中敢爬上父親背的人，除了娘就是二姐了。

　　齊斷鴻忍不住念叨，“我真懷疑，家中隻有二姐一人才是爹娘親生的。”

　　齊驚雀點頭，“爹娘确實最寵二姐，但也寵我們。不要多想了，二姐她确實招人喜歡，子遊，你不喜歡二姐嗎？”

　　齊驚雀，字子卿。

　　弟弟齊斷鴻，字子由。

　　在五歲時，二人覺得好玩，便纏着爹娘為自己賜了表字。

　　但爹娘在他們入學堂時，一再囑咐他們，他二人命格相沖，真名若洩，必招天妒，隻可表字相稱。

　　自此後，他們在外喚作：文子卿，文子由。

　　齊斷鴻彎彎唇，“那還用說，我最愛二姐。”

　　他說着，便追上前，“爹，二姐，等等我。”

　　在屋中等着兒女放學回來的雲扶，聽到外面吵鬧的聲音，便知四個孩子回來了。

　　“怎麼又讓你爹背着，你都長大了，不怕累到他嗎？”

　　“才不會，爹爹還這麼年輕。”

　　看到滿桌子的飯菜，笑笑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哇~這些都是爹爹做的嗎？爹爹也太厲害了，不做酒樓的大廚真是太可惜了。”

　　雲扶催促，“是，知道你們愛吃，你爹一回來，沒有歇一下就進了廚房，還不去淨手吃飯。”

　　———

　　鄭國公府。

　　一侍衛進門，禀報道：“小公爺，屬下查到宸王一家的下落了，但還不好确定。”

　　鄭少禹一急，忙站起，“快說，在哪裡？”